猜不透归猜不透,但小指头和太监两人见过的世面何其之多,自然不会轻松便成为被乱拳打死的“老师傅”。他们再一次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绝不会出错的应对策略:以不变应万变,闷声发财,静待下文。
瓦里斯和培提尔此刻不敢得罪艾格,怕的不是他个人,而是赠地军的兵罢了,但若这守夜人觉得靠花招可以糊弄他们,那可就太过自信了。
顿了一顿后,艾格重新开口。
“瓦里斯大人力主女王与伊耿联姻,是希望能整合最后两位坦格利安的力量,拉拢河湾、多恩二地,让真龙王朝重新一统七国的进程更加顺利,没有错。”
“而培提尔大人坚决反对,则是担心陛下与其联姻后,由于性别劣势被丈夫兼国王控制或架空,引起大权旁落,女王身份名存实亡……这考虑亦有道理。”
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他肚子里对实情一清二楚,选择视而不见,是因为——若真深入剖析,点破了双方的矛盾无法调和这一点,那调停这借口就没法用了。
“两位大人都有着不俗的智慧和阅历,又同是在为女王服务,难道打算只因这么一条意见上的不和,就要这辈子都彼此敌视,互相攻讦下去……将同僚视为仇寇,把宝贵的时间精力浪费在内斗之中吗?”
本末倒置,因果不分,一派胡言……
听完他一通话,瓦里斯和培提尔两人依旧云里雾里。
在伊耿的问题上意见不合,只是两人间利益冲突的一个细小而必然的直观体现,怎么到艾格嘴里变成矛盾的源头了?
这是想靠说胡话来绕晕自己么?瓦里斯懒得去猜艾格到底是真看不透还是故意装傻,反正,只要对方不调动赠地军或指使梅丽珊卓硬来,什么都动摇不了他铲除障碍的决心。
想玩,我就陪玩。
“那总司令大人,又有何高见呢?”
没去看太监那圆滑脸蛋上惟妙惟肖的假笑,艾格耸耸肩给出回答:“很简单,陛下与伊耿王子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知觉,有思想,有感情,彼此间的关系绝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要么将王位拱手相让要么便互为死敌。在这个真龙已经凋零殆尽的时代,根本没必要死我活,我们试着找出一个让女王和王子各退一步,能保证陛下在享受与其结盟的好处的同时,又尽可能减轻承认其身份带来弊端的办法,不就皆大欢喜了?”
在两位听众的目光注视下,守夜人滔滔不绝地继续发言。
“在产生这个想法后,我进行了一番调查,首先便发现了一个重要细节:伊耿登陆维斯特洛的时间其实早于陛下,但他至今仍未正式称王,依旧在以雷加·坦格利安之子——侄儿、一位‘王储’而非‘国王’的身份在与陛下进行使者和书信往来,和平共存在这片大陆上。”餐厅成了总司令的个人舞台,他丝毫没有观察另外两位宴会参与者的神情、照顾他们感受或是等待他们回应的意思,“我是个外国人,不太清楚维斯特洛的风俗习惯,但在我来自的采拿,这种政治上主动示弱,摆低身份避免纷争的行为,可是一个强烈的善意和示好信号。光冲着这份友善,我觉得,陛下至少得给伊耿王子一次与她见面,自证身份的机会,这是他应得的!”
……
瓦里斯更加迷惑了。
(这家伙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在假装打抱不平,实则为欺骗自己?)
若是前者,那一个活生生的、指挥率领着颈泽以北最强军队的盟友,当然要远比一个死掉的前任守夜人总司令要更有用……要不,就把他从“必须铲除”的名单上去掉?
饶是以他八爪蜘蛛的判断和定力也着实心动了一番,有那么一瞬,他对艾格的杀心都几乎要消弭,但这种软弱只持续了半秒,便被铁石心肠给砸了个稀烂。
他现在没有心思和精力来赌守夜人总司令到底怎么想:对方有兵有粮还有地盘,握着真真切切的实力和权势。这意味着,即使艾格此刻是真支持女王接见伊耿,将来一旦利益需求得不到满足想要反悔决定阻止女王承认伊耿的身份并下嫁与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明面上的手段来反制于他。
与其出于一时的侥幸和贪婪,搞得干掉小指头后不知哪天又得再设计一套新方案再来对付缩头乌龟般谨小慎微的此人,还不如就趁着这次抓住机会双双干掉,一劳永逸!
心意已定,太监面上却是露出了欣喜和赞同的笑容:“谁说不是呢,我先前也这样劝说陛下,可惜好不容易说服女王松口,还又被异鬼闹的进犯长城这一出给搅黄了!嗯……首相大人可是坚决反对,您倒是劝劝他?”
……
艾格点头,转脸望向培提尔,姿势神情似是在询问意见,但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威压却在餐桌之上弥漫开来。
小指头悄悄咽下口唾沫,稳住了心跳。
(这家伙,到底是真反水倒向了死太监,还是在做戏忽悠瓦里斯,好骗他放弃在即将到来的北境贵族效忠仪式上搞花样?)
若是前者,那自己失去一个盟友增加一个敌人,此消彼长简直糟糕透顶;而若是后者,那就是既自作主张又天真到愚蠢,是个十足的猪队友了——瓦里斯何等人物,会被人一通话给哄得改主意?
他思量一番,拿出了无法可解的说辞:“若那伊耿王子为真,自然有资格得到女王的接见。可事实是:陛下自打生下来便从未听闻和了解过他,更没碰过面……近二十年过去,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又有什么能证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