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晃晃悠悠,吹吹打打,走了约摸一个时辰,这才听得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喜轿一震,落了地。兰溪便知,这是到了。
心不由一紧,一双手便是悄悄扭成了麻花。
“新郎官,踢轿门咯。”听得边上喜婆乐呵呵的声音,兰溪的心一瞬间便是提到了喉咙口。须臾间,却又好似过了良久,才听得轿门上传来“哐啷”的踢门声,一、二、三……共三下,兰溪还记得早前秦妈妈的交代,想也没想,便抬起莲足,踢了回去,“梆梆梆”也是三下。
轿外,一寂,片刻以后有人哄笑起来,“咱们的新娘子可是个不服你管的,日后是要各当半个家呀!”
兰溪的脸一红,她还真不知道秦妈妈教她的这应对之法中,还有这么一个说头。
“别说是当半个家,就算是她要将家全当了,我也没有二话。”瓷沉的嗓音今日要比从前轻快了些,但却听得她心中一悸,脸上的红潮更是不受控制地漫了上来,烫热从脸颊升起,一路烫到了耳根,然后又沿着颈项,往衣领下蔓延而去。这人……明明最是沉默寡言,偏生一本正经说起情话来,她却是全然受不住的。
“耿四,你个没出息的!”这一声喊,兰溪听出来了,正是那一把络腮胡,将脸都快遮没了的老崔。说来,他那一脸的胡须倒是与靖北侯别无二致,但都是将五官都遮蔽了,两人的气势却是截然不同。
“听自己媳妇儿的话怎么就没出息了?在外顶天立地,回家绕指温柔,这才是真爷们。你这连媳妇儿都没有一个的万年老光棍儿懂个屁。”这嗓音很是清雅,但语气却是南辕北辙的粗鲁,但听课却并不让人生厌。
“你个酸书生,又开始找茬是吧?爷是没媳妇儿,但那也是个真爷们。哪儿像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是不是真爷们,我们总不好去问嫂子吧?”老崔说罢,便是哈哈的笑。
那被称作书生的,自然又是气得要反唇相讥,却不知为何噎了噎,“今日四爷大喜,我不跟你扯,免得败兴。”
老崔咕哝了一句,也安静了下来。
兰溪听罢,一颗心却沉定下来,这些军中的汉子,也自有其可爱之处啊!
盖头下的方寸之地,光线亮了些,竟是有人将轿帘掀开了,这是喜婆要扶她下轿了,她深吸一口气,只是还来不及将手递出,却又是一愣。
递到盖头下的手宽大沉稳,黝黑的色泽,骨节分明,手掌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斜划而过,从指根一直到虎口,贯穿了整个手掌,却显然不是喜婆,而是一只男人的手,这个男人她是熟的。
只是兰溪一时间竟是晃了神,只是想着,他怎么亲自来扶我下轿了?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忙着胡思乱想,竟是没了动作。边上老崔便是乐呵呵地吹了个口哨,“耿四,咱们新娘子不会是反悔不愿嫁你了吧?这到了家门口,竟是不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