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有一起子下人最是可恶，仗着主家宽大，三两个奴才碰在一起，灌了两口黄汤就嚼主子的舌根取乐。</p>
大太太也知道，琮哥儿如今是定国公爷，他的性子是容得人胡吣的？若让他知道了，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头落地。”</p>
邢夫人听她提到贾琮，心里也是发虚，忙道：“说的是，这些混账话，回头还需好生整治整治。今儿过来，倒是另有一件事，与你讨个主意。”</p>
尤氏见她岔开话题，心里一松，忙问何事，心下暗骂贾琮下流无耻，把自己也拖下了水。</p>
邢夫人想了想，道：“老爷托我一件为难的事，我不得主意，先和你商议。</p>
老爷因看上了老太太的鸳鸯，要她在房里，叫我和老太太讨去。我想这倒平常有的事，只是怕老太太不给，你可有法子？”</p>
尤氏一听，已明其理，只是如今她也属于客居身份，并无什么根基，既不敢帮她得罪了贾母，更不敢帮贾赦取利，得罪贾琮。</p>
又知邢夫人性子愚强，不听人劝，因使了个推字诀，道：“依我看此事若直与老太太说，十之七八不能成。</p>
太太何不先去与鸳鸯说了，若她点头就好办了，千金难买我愿意，老太太也不好强留，毕竟鸳鸯也到了岁数。”</p>
邢夫人缓缓点头，道：“若她不愿呢，听说鸳鸯心气儿颇高，又极得老太太欢心，说不定想外聘出去，又或者看上了家里的少爷。”</p>
尤氏笑道：“自古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儿家自己做主的。</p>
听说鸳鸯的老子娘在金陵看房子，不过她的兄嫂却在府上办事，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爹娘不在，兄嫂也可做主了。”</p>
邢夫人微笑道：“就是这个理儿，你的话倒与我不谋而合，我先去问问鸳鸯，再选个老太太高兴的时节去讨要，你知道我笨嘴拙舌的，到时可得烦你替我说几句话。”</p>
尤氏忙笑道：“哎呦，大太太也忒客气了，这是好事儿，我自然乐见其成。”</p>
邢夫人得了满意答复，笑着辞别尤氏，径往贾母上房去。</p>
尤氏送她出门，回过身脸色便沉下来，心中暗思，自上回出了来福儿子强娶彩霞之事后，那死鬼曾言道，两府丫头婚配之事，概不许他人乱点鸳鸯谱，连老子娘也不许做主，必得经过平儿首肯，本人愿意方可。</p>
可见他对府里女孩子们的终身甚是看重，何况这次事关鸳鸯，更关系老太太几十年积攒的梯己，若让他误会自己偏帮大太太，岂非冤枉？</p>
因把可卿叫到房里，把贾赦欲讨鸳鸯的事说了一遍，又道：“你与凤丫头素来亲近，如今她正好在这边，你可去她那里悄悄告诉平儿，不管结果如何，都没了咱们的干系。”</p>
可卿听了忙点头领命而去，她本性善良，自不愿鸳鸯落入火坑。</p>
却说邢夫人来到贾母上房，陪着说了半晌闲话，见鸳鸯不在，便出来假托往王夫人房里去，从后门出去，打鸳鸯的卧房前过。</p>
鸳鸯正在房中做针线，见了邢夫人，忙站起来。</p>
邢夫人笑着进去，接过她手里的女红瞧了瞧，道：“哟，好一双巧手，你扎的花儿越发好了。”</p>
放下针线，又浑身打量，见她穿着半新的藕合色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p>
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p>
论颜色虽比不得晴雯出挑，在府里却也是一等一了，且办事老练，心灵手巧，细致入微，故极得老太太欢心。</p>
鸳鸯见邢夫人这般看她，心里便觉诧异，因笑问道：“太太，这会子不早不晚的，过来做什么？”</p>
邢夫人使个眼色儿，跟的人退出。邢夫人便坐下，拉着鸳鸯的手笑道：“我特来给你道喜来了。”</p>
鸳鸯闻言，已猜着了几分，不觉红了脸，却不言语。</p>
邢夫人忙将早已备好的说辞说了一大篇，鸳鸯只是一言不发。</p>
邢夫人以为她害羞，便拉着她手，笑道：“你且与我回老太太去，也不必说话，跟我去就行了。”</p>
鸳鸯忙夺了手，站在原地。</p>
邢夫人再劝了两句，鸳鸯只是垂着头，不动身。</p>
“莫不是你不愿意？”邢夫人劝道：“若果然不愿意，可真是个傻丫头了。放着主子奶奶不作，倒愿意作丫头！三年二年，不过配上个小子，还是奴才。”</p>
任凭她劝了半天，鸳鸯只管低着头，不语亦不动。</p>
邢夫人无法，只得道：“也罢，女儿家的终身没自己做主的理儿，我且与你兄嫂商议。”说毕便去了。</p>
鸳鸯见邢夫人去了，知她必定去搬救兵，心中烦闷不想与她纠缠，索性与琥珀打了个招呼，躲到园子里来，眼不见为净。</p>
正游过柳堤，不想正碰上来寻她的平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