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有点慌。</p>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血脉里流的也是爱新觉罗的血，但他自认没有做过这种事情。</p>
他是大清的皇帝，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平等的低他一头，他根本就懒得去针对汉人。</p>
非得说起来，他骨子里除了爱新觉罗的血之外，还有母亲乌雅氏的血呢。乌雅氏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满人，而是从包衣抬上来的，也就是说，往上再数几代，他母家的人都是辽东那边逃过去加入八旗的汉人。</p>
不过这汉人也不是正经汉人……算了。</p>
胤禛将自己脑子里无关紧要的东西甩开，展开了关于李世民那个问题的头脑风暴。</p>
他从小时候到现在，日日都在兢兢业业学习和干活，怎么可能不知道大清刚入关的时候干了些什么。</p>
这话该怎么答呢？</p>
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家老祖宗头上？</p>
太不孝了。</p>
那把锅扛下来？</p>
刚才李世民介绍过这里的人，争论间他们也互唤过彼此的名字，只要有耳朵有脑子的，都知道这里坐着的是些什么人。而不管他们是人是鬼，抑或是些其他什么，但凡一句话没说对，胤禛都很怀疑今天自己能不能顺利活下来。</p>
顶着众人越来越带有杀意的目光，胤禛咬了咬牙，开口道：</p>
“朕无法回答你们这个问题。”</p>
李世民本来就黑的脸当场直接就成了锅底。</p>
他毫不犹豫，伸手就揪住了胤禛的衣领子，面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长十几岁的皇帝没有丝毫忌惮之意。</p>
“你什么意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无法回答？”</p>
李世民刚刚丢了脸面，现在急需从这個新来的交流生身上找回场子。</p>
他怒道：</p>
“你自己做没做过，心里难道没点数吗？说话！”</p>
被揪着脖领子一顿暴喝，胤禛反而比刚才更加冷静了。</p>
他平静地反问：</p>
“你们没有杀过汉人？”</p>
李世民的面皮一僵。</p>
在座的所有人，哪一个手里没有直接或间接地沾过血。</p>
秦皇汉武下令打过的仗不知凡几，李世民和朱元璋甚至就是从马背上打的天下。</p>
张良曾经是个刺客头子，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是玄武门之变的重要参与者。</p>
就连废物如朱祁镇朱由检，前者砍过于谦，后者一个不爽就杀大臣。</p>
这话怎么问的？！</p>
李世民忍住怒气，沉声道：</p>
“你明知道朕不是在问这个。”</p>
“朕说的是刻意虐杀，混淆血脉，将汉人不当人！你听不懂话么！”</p>
胤禛拍了拍李二揪着自己衣领子的手，语气愈发平稳：</p>
“既然诸位都是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那么你们治下难道没有过叛乱造反之人吗？”</p>
“如元朝强行混淆汉人血脉这种事，朕与朕的祖宗们都没有做过，但是有不少汉人都想尽办法变成旗人，我大清八旗之中也有汉军旗，这血脉的确是混淆了，可难道是我们大清逼迫他们的吗？没有。”</p>
“虐杀屠戮，朕承认，有。当年大清是从北边入关打进中原的，本就是异族，北方人倒是已经吓破了胆子，但南边的人骨头硬，拥着逃亡南边的所谓明朝皇室仍要跟八旗打，若是易地而处，难道你们不会杀光他们？”</p>
“在平定天下之后，最起码到朕这会儿，朝廷就没有再大规模杀过汉人了。”</p>
“朕是大清的第五个皇帝，让人名声臭的事情，祖宗们大多都做过了，朕自问没有将汉人当牲口使，更没有动手刻意虐杀屠戮，可是朕猜得到，日后在历史上朕的名声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p>
“因为朕杀了很多贪官污吏，去年一年就抄了多少家杀了多少官，数都数不清了。”</p>
“但杀错了吗？”</p>
或许是因为胤禛的语气太过平静，太过稳定，李世民一时间都有点怀疑人生了。</p>
他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各不相同。</p>
嬴政和刘彻又变成了那副懒散看戏的模样，蒙恬、张良和大唐其余四个臣子陷入沉思。</p>
朱元璋父子三人的怒火稍微减轻，不过敌意仍旧没有消退。</p>
朱祁镇眼神阴沉，朱由检则是面色惨白中带着怒意，两人却什么都没说。</p>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p>
不知道过了多久。</p>
上课铃响起，阶梯教室的门被推开，宋慎的声音传来。</p>
“哟，伱们先聊起来了？我还以为需要我介绍介绍再开始呢，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倒是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p>
除开当面对峙的李世民和胤禛之外，所有人都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p>
李世民条件反射地撒开了手，转头看向讲台上的宋慎。</p>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问：</p>
“先生，您今日还是要讲卷子让大家讨论是吗？”</p>
“但……在此前，您能不能先跟我们说说，今日新来的这雍正皇帝做过些什么，后世评价又是如何的？”</p>
宋慎的眉毛高高扬起，颇为惊讶：</p>
“其余同学呢，有意见没？”</p>
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的，诸如嬴政刘彻等人都不置可否。</p>
而朱元璋脾气比较急，直接站起身来：</p>
“先生，劳烦你多说两句，咱也想知道这大清凭什么能坐稳这汉人江山。”</p>
“若这雍正皇帝是个暴君昏君，你也不介意大家揍他一顿吧？”</p>
毕竟当初朱祁镇和李隆基进来的时候，宋慎甚至都带头霸凌这俩人了，大家现在都很信宋慎对历史人物的评价。</p>
宋慎瞟了新来的那人一眼，看见对方的辫子头和龙袍，心下确定这就是那位雍正皇帝了。</p>
由于各种短视频剪辑大行其道，在他上辈子的印象里，雍正的形象一直是x嬛传里的大橘。现在看到了真人，倒是刷新了认知。</p>
与影视形象不同，站在自己面前的雍正非常清瘦，脸上都没什么肉，四五十岁的样子，短须和头顶上已经有点花白，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太多情绪。</p>
打量一阵，宋慎颔首道：</p>
“行，那我就大概说一下。”</p>
“那个——朱元璋同学，你对他敌意很强是吧？”</p>
朱元璋愣了愣，但还是爽快点头：</p>
“没错，咱不喜欢异族。元朝才坐了多少年江山就搞得民不聊生的，咱不信任这所谓的大清皇帝，不也很正常吗。”</p>
他倒是光棍得很。</p>
宋慎笑了笑：</p>
“清朝的事情说来话长，要从头说到雍正，后面其他同学们的卷子也就不用讲了。”</p>
“不过你们要是单问雍正这个皇帝怎么样的话，我对他的个人看法和评价是，他是唯一一个全天下百姓的皇帝，其他人都在做满人的皇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