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个相对垂泪，过后还是郭婉先恢复了过来，强笑道：“罢了，我的话想必你已经听进去了，若你还认我是你的主子，就好生擦干了泪说话，我还有话要交代你呢。”</p>
绿漪的情绪已经宣泄完了，闻言便将帕子擦干了眼泪，起身躬腰道：“婢子错了，奶奶恕罪。”</p>
郭婉先挥手命她坐下了，方才压低声音道：“我现如今有件事问你，你可得实话告诉我。你可还记得朱嫂子当年留下的那个药？”</p>
绿漪一时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怔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不由得有些色变，强笑着问：“奶奶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p>
郭婉度其面色，猜到她是知道的，便正色道：“你把药给我，我有用。”</p>
绿漪不由心头大骇，勉力定下神魂，道：“奶奶要用那药做什么？”复又苦劝：“那可是虎狼之药，最是伤子嗣的。”</p>
“我自是知晓。”郭婉面无表情地道：“母亲当年重金求来此物，原是为着防个万一，如今我的情形不比母亲好多少，这些药自然要备着才是。”</p>
一面说话，她一面又将身子往前倾了倾，语声越地轻细：“听说还有一味助情的药，你也一并收着么？”</p>
绿漪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红云，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有的。”</p>
郭婉“呵呵”笑了起来。</p>
这笑声原是甜脆的、美好的，只是，此时此刻，在这正午的房间里，这笑声却叫人有点后背凉。</p>
“听说那助情的药被我那好祖母偷了一些，用在了别的地方，倒是为她得来了一个顶顶尊贵的好儿媳。”郭婉漫不经心地道。</p>
寒鸦般的音色，冰凉有若刀削。</p>
绿漪只觉得那腔子里的热气都跑光了，忍不住打了个抖，抱紧了胳膊。</p>
“此事绝不可叫第三人知晓，明日你便启程，待我离开之时，这两味药必须在我手上。”郭婉的语声再度响起，幽沉得如同寒泉。</p>
绿漪不敢再多想，忙应了个是。</p>
郭婉盯着她，慢慢地道：“绿漪，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只是，你可莫要忘了我要去什么地方，那地方的险恶可不是韩家能比的。如若你为了你的心、误了我的事，到时候，我就是死无葬身之地。”</p>
这冒着寒气的声音让绿漪越浑身冷，旋即又觉惨然，垂颤声道：“婢子……绝不敢的。奶奶放心，婢子不会那般糊涂。”</p>
内宅里的阴私争斗最是杀人不见血，这些东西郭婉确实也该留一些，总是有备无患。</p>
这般想着，绿漪便又觉得自家奶奶可怜，前路亦委实堪忧，不由那眉头又蹙了起来，满面愁色。</p>
郭婉见状便笑了起来，神态与声音皆极温和：“傻丫头，你也不必多想，这东西我也只是备着而已，没准儿这辈子都用不着呢。”</p>
绿漪情知她是在宽慰自己，却还是愿意相信她的话。</p>
如果她们家奶奶就此得享无上尊荣，便再艰难些，也总好过不死不活地过上一辈子。</p>
忖及此，她的脑海中便又生起了一个疑问，蹙眉看着郭婉，轻声问道：“奶奶既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又为何不把那明心的身纸扣着？为何要放她的籍？万一她跑了又或是不听奶奶的安排，那又该怎么办？奶奶便不想个法子辖制住她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