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浚直翻白眼，一旁的寻真憋不住，“噗哧”笑出来，几个小厮丫鬟也跟着笑。</p>
恰此时，浮云散、月东升，朗朗清华凿壁而来，洒下满庭银辉，不知谁家请了戏班子，一笛一歌，渡月而来，笑语声零落在风中，桂子香盈满心脾。</p>
那一夜，陈滢梦中亦似有清香，辗转于枕褥间，久久不去。</p>
次日晨起，她在小园练习骑射，忽地惊觉，庭角数株晚黄也已开了花，蜡质的叶片间，一簇簇淡白微黄的花朵，香气幽浅。</p>
晚黄一开，便是真正的深秋了。</p>
册立太子妃的消息，逐最后一抹花香而来，传遍全城：</p>
监察御史王佑之女——王敏芝，“柔懿成性、幽闲表仪”，被册封为当朝太子妃，另有数名普通官员乃至平民之女，入选东宫，最低的也封了孺子。</p>
这道旨意，并未在京中掀起波澜，除了小姑娘们的芳心略有折损外，贵族圈儿几乎无人议论。</p>
太子妃的出身，从来只低不高，为的是防外戚势大，这也是老规矩了。司徒皇后便出身寒族，至今族中子弟亦无甚出息，萧太后也一样，族众迹近凋零。</p>
而元嘉帝之所以相中王家，一是王家出身庶民，毫无根基；二是因其后继无人。</p>
王佐、王佑兄弟膝下皆无子，王佐育有两女，王佑则只有王敏芝一个女儿。</p>
如此家族，自得陛下龙心，册封旨意才至，赏仪亦到，十分丰厚，塞满了三车：一车是珠玉头面摆件、一车是名贵药材、余一车则是衣料。</p>
与赏赐同来的，还有一名内宫女官、一名女御厨、两名教养嬷嬷并杂役宫女若干。</p>
元嘉帝体恤王家，怕他们家地方不够住，特为拨了所宅子，旨意下放当晚，王敏芝便搬去新宅，闭门不出，专意学习宫规礼仪。</p>
如此一来，比王敏芝年长的王敏蓁，婚事便要提前，王家顿时陷入忙乱，直是焦头烂额，镇远侯府的花宴，自然也只能推了。</p>
在陈滢看来，没有了两名至交到场，那镇远侯府花园里的风物，似也失却了颜色。</p>
“我瞧你气色很不错，想来那新地方你还住得惯。”在开满各色菊花的小辅间，陈漌与陈滢并肩而行，轻笑着道。</p>
她穿件柳芳绿轻容纱长褙子，发挽云髻，长长的琉璃簪垂下珠串儿，转首抬头间，珠串儿打上鸦鬓，耳畔的水滴坠也不住乱晃，别一番清灵动人。</p>
陈滢向她笑了笑：“多谢你问及，也要多谢你赠的药囊。”</p>
陈漌将袖掩唇，只露一副清丽眉眼：“听说你们搬去新宅，我就猜那宅子久乏人照料，蚊虫定是不少，因怕你们急切间来不及安排，便着人送了些过去，可喜竟用得上。”</p>
陈滢他们搬家，永成侯府亦送礼贺乔迁之喜，陈漌送给陈滢的，便是府中特制的药囊，此囊以各种驱蚊虫的药草并香草、干花缝制，气味很清新，既可置于屋中，亦可随身携带，确是好物。</p>
“多谢你想得周到。”陈滢又谢一句。</p>
陈漌放下衣袖，凝目看了她片刻，忽尔正色起来：“阿滢能这般说，我便放心了。”</p>
她叹了口气，一时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挑哪句来说，静默半晌，臻首微垂，水滴耳坠轻触颊边：“真是……对不住。”</p>
黯然的语气，带着在她而言很少见的歉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