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师您的想法。”王骖说:“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生不是老师的木刻印本,自然也有自己的领悟。”</p>
“看来你今天是不打算认我这个老师了!”陶老先生冷笑。</p>
王骖:“学生不敢,但学生也不愿负九娘。”</p>
“好好好!那老夫便不再与你废话了!”陶老先生气极而笑,抬手一招平素老实巴交的陶家家丁瞬间变身百战老兵,如狼似虎地朝王骖扑来。</p>
单凭王骖能扛着两百斤的黑狼,跟着三色一路快跑数十里的事就可以看出,王骖的武艺是相当不错的。但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再有陶老先生敲黑棍,王骖终是逃不脱败落的命运。</p>
被数条大汉死死地压在地上,王骖眼睁睁地看着李九娘又被送进了东厢房里,他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不可阻止了,心如刀绞,眦目俱裂。</p>
“让我看着她!”王骖嘶声吼道:“老师,她是我招来的,你就让我看着她吧,哪怕她最后化成一滩血水,哪怕落得灰飞烟灭的境地,也叫我亲眼看着吧。”</p>
简直是死不悔改!</p>
陶老先生又怒又气,但听着王骖凄哀的恳求,他到底还是有了丝心软。对身边人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李九娘就和她躺的那张架子床一起被抬到了院中来。</p>
隔着薄薄的纱帐,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李九娘静静地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王骖只觉得心头被人插了一把刀,随着时间的节奏在慢慢地旋转、抽动,折磨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p>
时间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很慢,所以很煎熬。但是,这样的煎熬才刚刚开始,就像烤箱里的火才开始预热。</p>
天亮了,小镇上的人都得到了消息,纷纷赶到双木观来看热闹。感受着一双双或是仇恨,或是可怜,或是麻木的眼神,听着他们后怕、幸灾乐祸、痛快淋淳的感叹,王骖只觉得气血倒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当场算了。可是他不能死,他得陪着李九娘。</p>
就这样煎熬着,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李九娘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渐渐地就感觉不到了,似乎已经死去。跪在门外远远地望着她的王骖也已经感觉不到疼,想不起来悔,记不起来恨,那疲惫得摇摇欲坠的躯壳里只有无尽的空洞。</p>
转眼间就又到了中午,李九娘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大家开始商量怎么处置她的“尸身”。王骖终于得以被解了束缚,允许进院子了。</p>
并不是很容易地抱起李九娘冰冷的身体,感受着她尚在的柔软,王骖泪如雨下:“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p>
忽听得有人喊了一声:“江道长来了!”</p>
呼啦一下,所有人都涌到了双木院的门口,不一会儿从人群中闪出一条道来,一位头戴混元巾,身着青布袍,须发皓白却是面若童颜的道人手持着三尺烦恼尘,迈着四平八稳步施施然地走进院里。</p>
“福生无量天尊!”那道人被陶老先生迎住,他敬陶老先生德高先起了手,陶老先生连忙还礼,道了一声:“江道长有礼了。”</p>
几个来往的寒暄,彼此道明宗旨来意,然后陶老先生便引了江道长去看李九娘的“尸身”:“这个妖孽和以往见到的都大不相同,在这里两天两夜了竟还只是魂消,肉身竟还在。”</p>
“这有什么奇怪的?”江道长一笑,说:“恶鬼附身,消的便只是附身的阴魂,所附之肉身是不会毁的。”</p>
“也与之不同。”陶老先生言道:“以往被恶鬼附身之人,只要一跨进双木观的大门便开始张牙舞爪惊叫连连,不消片刻所附阴魂就会离体,再须臾就魂飞魄散了。可是这妖孽刚送进这里的时候竟跟没事人一样,等到了半夜……哦对了,那天夜里发生过一次地动,我们怀疑便是她作的怪。我等被地动惊醒,怀疑是她作的怪,于是便前来查看,这时候才发现她有些异样。浑身高热发烫,却只是昏睡不醒,到现在都没有见到阴魂离体。”</p>
“哦?这倒是奇了,待我看看。”江道长几步走到了王骖的身边,低头将他怀中的李九娘一看,不由得便是一怔,点指李九娘的额头沉吟半晌,收回了手无语地看着陶老先生:“老大人真是请我来驱妖邪的?不是为了想与老道儿手谈,所以才弄个假妖邪的事骗我来?”</p>
“什么假妖邪?”陶老先生一怔,随即便如被雷劈了一样,惊呼道:“道长你说什么、你说她,她不是妖邪?”</p>
“您说呢?”江道长大大地翻了个白眼。</p>
这简直是神转折,进了双木观变得半死不活的李九娘竟不是妖邪!又没有打她,既没有人让她受冻虐待她,她就那么好好地变得半死不活的了,她居然不是妖邪!</p>
“哈哈哈……”王骖在大笑中醒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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