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收场，真的没办法收场。</p>
那一天她一剑劈死了无心，无心的灵魂却在滚滚雷声之中，与聻融为一体，卷走了她的仙骨。</p>
他们行走在人世间，成了地狱佛陀，惩恶扬善，为她积累了满身功德。</p>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无心，对不起……”</p>
忘川河畔，三生石前，玉笙对着那具骨架，对着那万道佛光，眼泪不值钱的掉了下来。</p>
但凡和她有牵连的人都没有好下场。</p>
无心是唯一一个不该死的人啊。</p>
“曾经你借我一段骨，今日我把你骨头全找回来了。”</p>
佛光之中一个白衣和尚将那具骨架推进她的身体里。</p>
“我们恩义两清。”玉笙痛彻心扉，无心缓缓消散在黄泉之路。</p>
“你为什么哭？你在忏悔吗？”彼岸花面具问。</p>
“我该忏悔什么？”</p>
仙骨归来，她最重要的灵魄也回来了，玉笙感觉得她灵魂的强大，感觉到她体内充满了力量。</p>
要知道之前她闯鬼门关的时候，彼岸花面具是没有能力阻止她的，那么现在她要试一试，挣脱彼岸花面具的控制。</p>
她从黑暗的泥沼中挣脱了出来。</p>
她要忏悔什么？</p>
是忏悔不该初出茅庐就驱逐了妖兽，悔不该在兵营里收徒弟，还是悔不该救了周明年和飞雪，揭开慕倾城虚伪多面目？</p>
那她悔不该的事情太多了。</p>
“你到现在还是不后悔吗？”彼岸花面具问。</p>
“不后悔……”玉笙回答。</p>
就算从头再活一次，就算她依旧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依旧不能改变人吃人的错误，她也要努力去做她该做的事情。</p>
她能当自己眼瞎吗？</p>
不能。</p>
她就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倾城愚弄众生，她就是不能任由锦凌风踏入无间地狱，她也不能看着她的北落师门被人全部杀掉，不闻不问的成仙成佛。</p>
生离死别她堪不破，爱恨情仇她堪不破，七情六欲她堪不破，哪怕再活一次也堪不破。</p>
“既然你不后悔，那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p>
彼岸花面具出手了，他扼住玉笙的咽喉，从她的体内生生抽出了一具骨架。</p>
骨架变成一片叶子，那只有两片叶子的彼岸花终于多了一片叶子。</p>
“不要惊奇，难道你没有想过你的血，你的肉，你的骨，你的心，你的七魄都没有了，怎么能活在这个世上？”</p>
彼岸花面具似乎在讽刺的笑，笑得瘆人。</p>
“借山一捧土，借海一砵水，借佛一柱香，借人一缕念，借彼岸一段骨，借凤一脉血，借君一颗心，你的心就在那里，去拿回来吧。”</p>
彼岸花面具遥遥指向一个地方，玉笙惨笑。</p>
她知道那个地方，那是另外一道鬼门关，鬼门关之外就是曾经血流成河的楚宫，是慕小五的宫殿。</p>
慕云澈说过，她没有心，她没心没肺，原来是这个意思？</p>
她真的没有心，真的没心没肺。</p>
怪不得她看到他的时候会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原来她的心就在他的手里。</p>
那李煦阳不是也曾说过，他心口有一颗红痣，那颗红痣就是她心的所在位置。</p>
那么多人告诉她真相，她却依旧无知无觉被他所骗了那么久？</p>
“玉笙，你回来了？我说过你一定会回来的。”</p>
寂静的夜晚，慕小五看着从黑暗中走来的玉笙，好像一直在等她一般，笑得风华绝世。</p>
“慕小五，你当真是个骗子……”</p>
玉笙的刀冲着那颗红痣扎了下去。</p>
“玉笙，不是你亲吻了我就会知道一切，而是你知道了一切，我才会亲吻你，玉笙，你说你勘破了爱，那你能堪的破恨吗？”</p>
她的刀没进了他的心脏，他们近在咫尺，慕小五低头，亲吻了她。</p>
太上忘情，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p>
她终于做到了对他无情念，无杂念，无执念，无一切妄念。</p>
她终于做到了心中有情，心中有他，却不为情牵，不为情困，也不再执着与他。</p>
她可以抱着他，像一池春风也吹不皱的春水。</p>
但是现在呢？</p>
勘破爱容易，那么勘破恨呢？</p>
她是否能够坦坦荡荡的说爱他？是否还能坦坦荡荡的抱着他，坦坦荡荡的看着他的眼睛？</p>
这世间有比打入十八层地狱更恐怖的事情吗？</p>
有，那就是你不曾记起的真相。</p>
当真正的秘密坦坦荡荡的暴露与阳光之下，她是否还能无所畏惧的说自己无杂念，无执念，无一切妄念？</p>
“玉笙，你的心，我还给你。”</p>
慕小五顺着她的刀锋扒开了他的胸膛。</p>
两颗红彤彤的心并排在一起怦然跳动。</p>
“玉笙，你从来不明白我的心，现在我掏出来我的心，放在你面前，你能明白吗？”</p>
“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像在碧落宫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外面的腥风血雨，我来为你遮，为你挡……”</p>
“你说锦凌风有一颗赤子之心，那么我的心呢？你看一看，这是我的心，我对你也是一片痴心……”</p>
慕小五掏出一颗心，那颗砰砰怦，一声一声的跳。</p>
“不明白，我不想明白，你把心掏出来是为了什么？装可怜来索取爱吗？”</p>
“我不会可怜你的。”</p>
玉笙的手伸进他的心间，将一颗心拽了出来，一刀刺进自己胸间，把心放了回去。</p>
把她自己的心放了回去。</p>
她修了那么多年的道，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刚刚学会了太上忘情，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太上忘恨。</p>
她忘不了是他杀了北落，她忘不了他授意慕小七灭了北落师门，灭了春风楼，灭了清平村，她忘不了他累她天打雷劈，血骨无存。</p>
要心做什么，有了心，多痛啊？</p>
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痛到快要窒息。</p>
她经脉逆转，血气翻腾，仿佛看到一头猛虎在她的心中苏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p>
据说王者的心中都住着一头猛虎。</p>
心有猛虎。</p>
她心中的猛虎苏醒了。</p>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的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令她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痛苦的清啸。</p>
那一声终于惊动了皇宫守卫，蓝青峰骑着一头青面兽，带兵而来，团团将她围住。</p>
“阿衡，你回来了。”慕小五制止了蠢蠢欲动的蓝青峰，颓败而笑。</p>
半年的时间她找回来三个灵魄，剩下的灵魄想必也应该知道流落到了什么地方。</p>
那个强大的沉衡，那个翻脸无情的沉衡，那个狼心狗肺的沉衡，那个可以把天下搅得天翻地覆的沉衡，要回来了。</p>
无忧无虑的是玉笙，受苦受难的是沉衡。</p>
他保护她无忧无虑，保护她快快乐乐，保护她不受任何风霜雪雨侵蚀的玉笙，终究要变成燕国的王者沉衡了。</p>
“我的名字叫沉衡，我是沉衡，是燕国公主，是燕国的王，是天下共主，不是你想养就养的富贵花。”</p>
玉笙的心回来了，她气息变得强悍无匹。</p>
她像一个王，更像一个神，冷漠的俯视着他，俯视着天下，俯视着芸芸众生。</p>
“天下的王只能有一个，妖言惑众者全部诛杀。”</p>
蓝若妃，那个凤太后给慕小五收下的妃子，一步一步从黑夜之中走来，冷酷无情的下令。</p>
“哈哈哈……你们试一试？慕小五，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修到了那一步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