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漫不经心的抬手，河流里面的水随着她的手势，扬了起来，再一次变成了一条巨龙。</p>
巨龙在天空中飞舞，遮住了炙热的阳光，形成了一片云，一片乌云。</p>
乌云中闪电交错，雷声滚滚，玉笙袍袖一扬，一阵阵冷风吹过燥热的大地。</p>
冰冷的雨滴落了下来，玉笙仿佛听到了干枯的土地在如饥似渴的饮着灵泉的水。</p>
绿色，微微的绿色，磅礴大雨中，那遥远的山上，终于有了一点翠绿清新的颜色。</p>
然而没有灵力护身的慕云澈，在这场大雨中瑟瑟发抖，冷得蜷缩在那棵金桔树下。</p>
风雨凄凄，他浑身被雨打湿，可怜，可怜的很。</p>
曾几何时，她也是在一个深夜里被风雨逼近别人家屋檐下，将自己蜷缩起来，被雷声吓得瑟瑟发抖。</p>
“委屈吗？”</p>
她站在风雨中，浑身没有半点雨珠，端的风雨不侵，道骨仙风。</p>
“委屈是什么？”慕云澈惨笑。</p>
“委屈就是黑夜里把自己缩成一只狗，也说不出一个字。”玉笙回答。</p>
这是别惊风的话，如今想来，其实从一开始别惊风就应该知道她如何狼狈不堪的。</p>
“阿衡，只要你开心，我多可怜都无所谓。”</p>
垂垂老矣的慕云澈笑。</p>
“那你千万不要死，我还没有看够你的可怜相。”玉笙刻薄的笑。</p>
开心吗？</p>
其实一点也不开心。</p>
高高在上的皇子，堂堂的巫王卑微的如同蝼蚁，被她随意的踩在脚下，多像当年她和墨残一起在山下被人欺辱的模样？</p>
可是你休想用你那一副可怜相让我心慈手软。</p>
她把他豢养起来，别人豢养妖兽，豢养宠物，而她的世界豢养的是巫族的王。</p>
玉笙迈出那个世界的时候，天微微亮。</p>
玉笙闭目，耳边有许多人均匀的呼吸声，有清晨开门的声音，有人喝水的声音，有唉声叹气的声音，还有家人终究撑不住，痛哭流涕的声音……</p>
当过滤了这些嘈杂的声音，玉笙终于听到了钟鼓的声音，怨灵挣扎的声音，许多许多蛇爬行的声音。</p>
这里是贺兰城，死过整座城的人，不需要再杀多少人，就有足够怨灵。</p>
玉笙撑开遮天，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城市正中央。</p>
如果玉笙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年贺兰将军就是在贺兰城正中间支起来一口大锅，将猫儿狗儿，但凡能吃的东西都丢进大锅里煮，然后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地方。</p>
只是后来那口锅里煮的不是猫儿，不是狗儿，而是羊，两脚羊，这是无觉大师记忆中最惨烈的事情。</p>
所以贺兰城的正中央，不散的冤魂最多。</p>
那么水瑶一定在这里。</p>
“救命，救命……”玉笙听见了微不可查的声音。</p>
在地底下面，竟然在地底下面？</p>
但是玉笙听见的不是水瑶的声音，而是李煦阳的声音。</p>
玉笙一剑将曾经支锅的那个地方刺穿，发现了一个地牢，一路打了进去。</p>
这世间没有人是她的对手，所以她轻易救出了李煦阳。</p>
李煦阳很虚弱，黑暗之中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东西，可是他知道有人来救他了。</p>
那个人一定是玉笙，只有玉笙才会觉得献祭是错的，只有玉笙会不顾一切的救人。</p>
而慕云澈，就算了解真相又如何？</p>
他依旧会选择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高调做事风格。</p>
李煦阳不知道被困在在这个地牢里多长时间了，他形销骨立，瘦骨嶙峋，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他甚至连动一下都动不了，比贺兰城中的难民，更像一个难民。</p>
百姓都没吃的，怎么会给一个坐牢的人吃的东西？</p>
简直就是浪费粮食。</p>
慕小七当真是狠心，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能下此狠手？</p>
“我们先出去。”</p>
玉笙蒙住了他的眼睛，防止他被炽热的阳光刺伤。</p>
只要找到李煦阳，水妩还会找不到吗？</p>
“山，十四座山。”握住了玉笙的手，努力长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p>
可是玉笙明白。</p>
天域山有十四座大山，可是山海志中只记载了十三座，那么剩下的一座山呢？</p>
那一座在哪里，水瑶就在哪里。</p>
“在地下……”一股灵力顺着玉笙的掌心游走进了李煦阳体内，李煦阳终于说了出来。</p>
地下？</p>
真的有一座山在地下？</p>
背阴山，纯阴无阳之地？</p>
玉笙小的时候曾经听碧落宫师伯讲过，要说这背阴山，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p>
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p>
当真是阴风飒飒，黑雾漫漫，比之黄泉路更加危险。</p>
因为黄泉路上有鬼差，有鬼差带路终究会到的了奈何桥。</p>
只要你不作死，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没做过伤天害理的蠢事，便能安安稳稳的过了奈何桥，只要过了奈何桥，见了十殿阎罗，孟婆汤一喝，就能转生投胎去了。</p>
可是这背阴山是个天人神三不管的地界。</p>
而愿意留在这里的的都是一些不愿意投胎的孤魂野鬼。</p>
有一座山藏在地下，那么一定有一座城也藏在地下。</p>
这座城就是鬼城幽都。</p>
玉笙明白了，贺兰城那些冤魂都去幽都，而这上古妖魔肥遗被慕云澈赶到了幽都之间的黑水之中，所以水瑶一定是在幽都。</p>
既然是在地下，那么贺兰城中一定有一条路是通往幽都的。</p>
而当年的贺兰将军很有可能也不是靠茹毛饮血挡得住妖兽，守住贺兰城的。</p>
他们很有可能用人命和幽都做了一个交易。</p>
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p>
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p>
李煦阳很虚弱，可是他却执意要跟着她走进了幽都。</p>
这个人，这个大活人可是一点灵力都没有，自然一点气息都不会遮掩。</p>
玉笙撑着黑伞，与吃了些果子，恢复些力气的李煦阳找到了通往幽都的路。</p>
一路之上妖魔鬼怪太多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眼神看不对付，就你死我活的打了起来，打的血肉横飞，惨不忍睹。</p>
妖魔之地对人味特别敏感，幸好玉笙可以控制遮天，否则只要李煦阳一踏进幽都，立刻被这些妖魔撕个粉碎，塞了人家得牙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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