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姜华一行人便装走进天香酒馆挑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小二,来一壶葡萄酿,再来几个小菜。”</p>
“公子,今天这酒馆人怎么不如往常了啊?”苏叶疑道。</p>
“最近这世道应该会有所变动。”姜华倒了一杯酒兀自饮了下去,小声道,“父皇在挑选下一任储君,各位哥哥难免明争暗斗。碰巧,最近南边也有点不大太平,都在传要征兵。”</p>
“公子不用担心,就算天塌了下来也是男子在顶着,不关我们……”</p>
“呦,男子顶着,难不成你们不是男子啊?”</p>
苏叶闻声,懊悔着怎么话说的有些大声被别人听了去。转身便看见穿着一身蓝色锦袍的男子,眼里带着戏谑。</p>
姜华放下酒杯站起身,向身后那人做了个辑,“公子误会了,我的侍从意思是我们三身板都有些弱,参了军,人也不会要我们。”</p>
面前人听完姜华说的话,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些。“你怎么知道别人不会要呢,来我这参军,我要了你们,怎样?何况,国家怎么会嫌弃为国效力的人呢?”</p>
“沈淮安,勿要再打趣我了。”姜华皱起眉头,握成拳作势要打过去。</p>
“公主,多年未见,你这变了性别在逍遥啊。”沈淮安接住拳头,小声在姜华耳边说道,眼里尽是藏不住的笑意。</p>
姜华连忙甩开沈淮安,后退了一步。“小沈将军,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p>
“也是,多年未见,在战场上就突然听到你已经成亲的消息。”沈淮安看向桌子上的葡萄酿,半开玩笑道,“不过现在看来你这婚后也不大幸福,要不要让本将军来解救你?”</p>
“小沈将军不要妄自揣测了。你还是把你的心思放在军队吧。半夏,苏叶,我们走吧。”</p>
沈淮安看着姜华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p>
“那无赖竟是小沈将军?”苏叶出了酒馆门小声叨叨。</p>
旁边的半夏闻声,说道,“小沈将军幼时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和我们公主投缘,经常一起玩闹。小沈将军回府后便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了,过段时间你才来揽芳阁,所以并不知晓这段往事了。”</p>
“苏叶说的没错,确实是个无赖。”姜华大力地拍了拍刚刚被沈淮安握住的手。</p>
苏叶和半夏看着公主气急败坏的样子,都笑了起来。</p>
姜华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记得多少,但对于这个突然闯进生活的小鬼头倒是记忆深刻。</p>
想当初这小鬼头一见到正在偷偷藏吃食的自己便一见如故,和自己到处闯祸,然后出了事躲在自己身后。事后酒说公主有公主的威严肯定不会被处罚,躲在公主的身后特有安全感。当时自己听了特自豪,特有保护欲。可是只要落得的惩罚,那就只能是自己一人承担。后来分开时自己还哭成了泪人,硬生生地拽着不让他走。不是因为舍不得那小鬼头,其实只是因为小鬼头说要分开了,得拿个东西念想,便把那时刚赏下来的一对金手镯给顺走了。</p>
这沈淮安的眉眼和小时的很相像,多了些棱角和经过历练的气质,倒也成了个俊俏的小将军,认出来也不大费劲。不过,小沈将军这时候不应该在南边吗。怎么回了京城,莫不是出了什么事?</p>
想到这一层后姜华便回府吩咐疾风去调查小沈将军回京的原因。</p>
而姜华并不知道这一决定会影响她此后的一生。</p>
“沈淮安,字君复,先姜崇原人,少随父神武大将军沈籍镇守韩谷关,时年十七,建功而还。其形貌昳丽,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居先姜都城,颇有雅名,人多慕之......姜国破,淮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终寡不敌众,殉国而死。元宗仰其高洁,追封其子淮安伯......后代多有社稷之功,南楚云阳六年,其玄孙沈朝暮敕封淮安郡王。----摘至《南楚世家》</p>
沈玉楼从记事起,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p>
她生于麓安,却记得崇原野菜汤的香味,记得崇原幽谷的花香,记得崇原的月亮湖和亮亮的星光。</p>
她从未征战过沙场,却在午夜梦回,想起高高的城墙,想起出征的号角,想起冉冉升起的狼烟,想起满天的黄沙,想起大漠的斜阳,想起划破长空的羽箭。</p>
她从未学习过剑术,但她知道自己曾仗剑走天涯,笑的肆意畅快。</p>
她在看到一副前朝将军的画像时,恍如隔世,嘴角勾起一样的笑。</p>
她在看到葡萄酿的时候,脑海出现一个女子的笑颜,然后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找到她,沈淮安。</p>
是了,她叫沈玉楼,但是她也是沈淮安,姜国的小沈将军,沈淮安。</p>
可是,自己脑海中要去寻找的那个人,她是谁,她到底在哪里?</p>
答案在沈玉楼六岁时得到了解答。</p>
那年夏天,因着今生的父亲淮安郡王沈方元治水有功,母亲被封为了一品诰命夫人,按着仪制,带着她去皇后宫里谢封赏。</p>
皇后娘娘觉着大人的交流对孩子来说过于无聊,便叫身边的掌事姑姑带她去花园里玩。</p>
那是沈玉楼第一次见到江祁,蓦的觉得熟悉,她盯着江祁看了半晌,直看的江祁皱起好看的眉头:“你这个小鬼头,瞅我作甚?”</p>
沈玉楼突然就愣了,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每每自己闯了祸,拉着她垫背,她总是皱着眉头:“你个小鬼头。”</p>
一切,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p>
那个在记忆里模糊的形象渐渐的丰满,有了好看的眉眼,有了悦耳的声线,原来那个她,今生名叫江祁。</p>
此后每每见到江祁,沈玉楼总是藏不住自己的欢喜。八岁那年,父亲外派允州,全家随行,沈玉楼哭成了泪人,像前世骗走她的金镯子那样,顺走了江祁的玉骨折扇。</p>
沈玉楼一去数载,再见时,江祁是玉树临风的少年,她是衣决翩翩的少女,前世未尽的缘,今生便一一了结。</p>
沈家于南楚湘阳二十一年正月回京,当今圣上设宴为沈家招风洗尘,席上沈玉楼反弹琵琶惊艳四座,她看见了江祁眼中的欣赏。</p>
淮安郡王府规矩森严,沈玉楼很少有机会出门,见到江祁的机会寥寥,所以得知江祁去了校场,便央了母亲去求父亲,次日精心打扮去了校场。</p>
与江祁的交流自是愉悦无比,她自然是懂得男儿喜欢些什么,说出来的话极其熨帖江祁的心意。</p>
沈玉楼是懂武的,英雄惜英雄,南禾出招狠厉,不拖泥带水,沈玉楼很想和她切磋一番,只是现如今的身体并不允许,只能在脑海中想想而已,想着想着就入了迷。</p>
直到江祁败下阵来,与南禾针尖对麦芒,沈玉楼才从恍惚中醒神,忙拉了南禾,劝了江祁,跟南禾去骑马了。</p>
这副身子骨娇弱,骑了一会儿马就觉得疲懒,沈玉楼辞了南禾,就在帐中歇息,曾经,她就是在行军大帐中出生,在行军大帐中长大的,不一会儿,竟沉沉的睡了过去。</p>
沈玉楼醒来时,就瞧见江祁痴痴的看着自己,脆生生的唤了声:“斯年哥哥。”</p>
江祁未说话,先是笑了:“看你睡得沉,便没有叫你,原想着带你去射箭呢。”</p>
沈玉楼看着江祁的眸子:“在这帐中,我只觉得熟悉,像是曾经一直住在行军大帐中似的。”沈玉楼总是似有若无的提示着江祁:“我记得那时候和你一起去行军大帐玩,被申奎将军连哄带骗轰了出去。”</p>
江祁摸摸沈玉楼的脑袋:“你个小鬼头睡迷糊了吧,我朝何时有将军姓申。”</p>
沈玉楼歪着头,嘿嘿地笑了:“有的吧。”</p>
自然是有的,只是申奎将军早已经死在了南楚的铁骑之下。再也不能吹着胡子轰他们出大帐了。</p>
江祁,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p>
想起那年的初见,你偷偷藏了吃食,被我一眼看见。</p>
想起那年的离别,你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p>
想起那时的再见,你男子装扮,喝着葡萄酿,一眼将我认出。</p>
想起最后的离别,你衣决翩翩,渐渐走出我的视野。</p>
南禾最近很是烦郁,晚春之后,大哥一家回了嫂嫂的娘家惠州城,南禾她爹觉得没南稚尧跟着,南禾一人出门不安全,甚少让南禾出门,又怕南禾成天无所事事,便日日差小厮过来,让南禾替他抄诗文。</p>
南禾边抄边腹诽自己的爹,难以想象身高九尺,壮如黑塔的南国公,喜欢这种娇嗔的酸诗,她抄着都觉得头皮发麻。</p>
抄诗文有讲究,南禾她爹一日只让她抄两千字,吃完午饭,南禾在花园里瞎晃悠,南禾她娘便让南禾在花园的老槐树下钓鱼。</p>
后花园池塘里的胖头鱼是傻的,见了鱼饵就咬钩,南禾钓了两天便觉得无聊,开始嚯嚯她娘的那片幽梦花,成天琢磨着用来涂指甲。</p>
那是南国公夫人托人从齐州弄来的名种,宝贝的不得了,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让南禾在家那么糟蹋,和南国公一合计,还是让这个败家玩意儿出去玩吧。</p>
南禾时隔六日出门,心情极佳,哼着曲儿去买衣服首饰,不曾想在犹豫买哪个镯子时,遇到了登徒子,登徒子的声音还有些似曾相识:“这位小娘子一人出来,可需要在下作陪啊。”</p>
南禾回头,笑的一脸慈祥:“就怕你不敢陪我啊,晏柏之。”</p>
晏柏之看是南禾,凉气从脊梁骨冲到了天灵盖:“小......小小姑姑,柏之有礼了。”</p>
南禾慈爱的走向晏柏之,拍了拍他哆哆嗦嗦的肩膀:“别怕,我不告诉你娘亲。”</p>
晏柏之怕南禾,得从头说起。</p>
晏家老爹是南林的好朋友,也是南林的军师,娶槐州盛氏为妻,生长子晏许之,晏许之三岁那年,盛氏夫人痨病去世,妾室徐氏被扶了正,这徐氏,便是晏柏之的生母。</p>
晏家老爹在军事上是个明白人,但在家事上,却是个糊涂的,娇宠小儿子,把晏柏之宠的无法无天。徐氏对晏许之倒是不坏,但是小魔头晏柏之则不然,三天两头找晏许之麻烦,晏许之是个好脾气的,倒也忍让了,只是偶尔与南禾玩耍时跟她抱怨几句。</p>
南禾那时刚刚启蒙,启蒙先生是个愤世嫉俗的刚正书生,他常常教育南禾要见义勇为,不能纵容不法行为,在先生的教诲下,加之南禾本来就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于是,南禾拉着南稚尧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晏柏之。虽然事后,南禾并着南稚尧都被南国公提去了晏家请罪,但是晏柏之倒是被治的服服帖帖,变得听话了不少。</p>
据晏许之描述,只要徐氏说:“你再闹,我就让南家小姑姑来。”刚才还闹腾的像只泼猴似的晏柏之立马乖乖巧巧的坐好。为此,晏柏之的娘徐氏,还曾想过带些礼物去谢南禾。</p>
晏柏之那边听到南禾的声音,悔的肠子都青了,曾是熊孩子的他长大后,日益向着翩翩公子哥的方向发展着,再也未听到让南家小姑姑教训自己的言论,入了书院以后,很少再见南禾,童年的阴影消失了大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