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和书院的朋友吃腻了书院没油水的菜，出来打打牙祭，玩游戏输了，按照赌注，下楼去扮演登徒子，那些朋友都趴在二楼的窗户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待他们看见招惹了谁，果断关了二楼的窗户，留晏柏之一人面对南禾。晏柏之似乎又回到了那日，被南禾罚着蹲马步的午后。</p>
晏柏之面对南禾，一时间手足无措。</p>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南家小姑姑又在欺负人。”南禾顺着声回头，就看到江祁和沈玉楼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p>
南禾也不理他们，问晏柏之:“柏之，你听到苍蝇嗡嗡了吗，着实烦人得紧。”</p>
晏柏之看了看江祁，又看了看南禾，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行礼告辞，一溜烟的跑了。</p>
江祁也不看南禾，冲着沈玉楼:“玉楼，你说我南楚礼仪之邦，怎么会有如此蛮横之人。”</p>
南禾回头，看着沈玉楼:“沈姑娘，我南楚骑射赢天下，怎么会有手无缚鸡之力，连女子都打不过的羸弱货色。”</p>
沈玉楼正要开口，就听江祁迅速反驳:“女子？就你这样还女子？”</p>
南禾依旧不理江祁，只顾着对着沈玉楼说话:“玉楼，太子殿下有眼盲的隐疾，你居然也不嫌弃。我实在是佩服你。</p>
江祁彻彻底底火了:“你说谁眼盲，你简直无理取闹。”</p>
南禾理了理鬓间的碎发:“不知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欺负人，沈姑娘，可要小心了，某人就是一只疯狗，逮着人就咬，你可别被伤着。”</p>
江祁:“......”</p>
沈玉楼:“......”</p>
南禾说完便走，江祁身边隐隐着跟着不少大内高手，交起手来她占不了什么便宜。</p>
江祁也没拦着，南禾觉得自己今日特别威风，喜滋滋的给自己挑了两个金镶玉的镯子。</p>
每年四月廿十四，牡丹盛放，皇后顾氏设牡丹宴款待朝廷众臣家眷。</p>
以往南家都是南国公夫妇并着南林去，因着今年大哥一家都去了惠州城，是以南禾无可奈何的顶了她大哥的位置。</p>
说是看宫中牡丹争妍斗艳，其实也是看各家子女的争妍斗艳，南林已经娶妻生子，没什么去比的必要，南禾则不同，她的婚事一直悬着，连苗头都没有。</p>
南国公夫人年轻时是麓安城的风云人物，衣着打扮都有人争相模仿，经她的手精心打扮，南禾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挺像那么回事。托着自己的脸傻笑着看着自己的娘亲:“娘，你说是谁那么会生，生出我这么个闺女。”</p>
南国公夫人一巴掌把南禾的手拍下来:“别乱摸，刚给你擦的胭脂别蹭花了。”</p>
南禾:“......”</p>
南国公夫人看了看南禾的首饰匣:“我说你什么好呢，首饰你喜欢买娘不拦着你，可是你看看自己买的都是些什么，不是告诉你了买些清雅的步摇了么，你买这金灿灿的一堆......”</p>
南禾挺委屈:“我觉得我买的挺好看的......”说完从首饰匣里取了新买的镯子，美滋滋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p>
南国公夫人看着南禾，纳闷了许久，自打南禾小时候抓周，抓着一锭金子笑的眉开眼笑，初步显示出俗气的本质以后，她就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南禾培养成清丽如莲的姑娘，那么多年过去，南禾在清丽如莲的道路上，却是越走越远，越走越偏。</p>
南禾自然是不懂自己娘亲的心思，左手一支金钗，右手一支红玉钗，在脑袋上比较了许久，两支都插在了发髻上。</p>
南国公夫人劈手夺过来，重新挑了两只素净的给南禾插上:“小姑娘家家的穿金戴银多俗气，你看娘亲给你挑的这个玉簪子，衬得你多水灵。”</p>
南禾撒娇:“娘，我本来就水灵。”</p>
南国公夫人:“你哪来的自信？”</p>
南禾:“......”</p>
南禾在国公夫人们的交际圈内，一向吃得很开。都是些当祖母的老太太，年岁高了，心气也平了，对着南禾也多是慈眉善目。</p>
见南禾来，卫国公夫人把她揽到身边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和南禾他娘逗趣:“我的好姐姐哎，你给咱们南禾打扮的也太素了，你看人罗家二姑娘，再看看恩家大姑娘，个个花朵似的娇艳......”</p>
“可不么，偏给咱们南禾打扮的比咱们这几个老太太还素净，可见咱们南家姐姐压根没对闺女上心，南禾，跟婶婶回家吧。”英国公夫人接过话茬。</p>
赵国公夫人是南禾亲姨母，凑过来打趣:“我说姐姐，我要是能生那么宝贝疙瘩，还不得放心尖尖上，你呀你呀，偏心南林那小子太过了啊，都不给咱南禾好好打扮。”</p>
南禾端的娇憨:“姨娘说的对，我娘向来偏爱大哥，不如我跟姨娘回家吧，正巧我想您家厨子做的玲珑醉蟹了。”</p>
一时间笑作一团。南国公夫人点着南禾的脑门笑:“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做娘的何时不疼你。”</p>
沈玉楼随自己娘亲进来时，就看一堆国公夫人中，坐了个南禾，一群人乐的眉开眼笑，突然就想起自己以前，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宴席上向来是众星捧月的主，不仅有些落差之感。</p>
沈玉楼和自己娘亲坐在国公夫人席下首，虽说她爹是郡王，但是比起这些肱股之臣，钟鸣鼎食之家，地位还是有些悬殊。看着南禾，她想起曾经的自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面前的辛夷花茶。</p>
沈玉楼今日是精心装扮过，挽着灵蛇髻，装饰着宝石花蕊，穿着紫碧纱纹双裙，看着娇俏可爱，宛若精灵。</p>
美人本就吸引人，更何况美人含愁，不少人家的夫人都在打量着沈玉楼，心里盘算着小九九。</p>
南禾偶然间看了一眼沈玉楼，惊为天人，人家是人间明艳四月花，自己则是老气横秋的大乌鸦。</p>
牡丹宴，皇后向来是姗姗来迟，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几位适龄的皇子公主，都是明白人，自然懂得是什么意思，在宫内的舞曲演绎完毕，不知是谁家起了个头，陆陆续续有人家的孩子上去献艺，打着庆贺牡丹宴的名号，散发自己独特的魅力。</p>
南禾是学武的料却不是学舞的料，别人看着面前翩翩起舞的陈家姑娘，赞许她的舞姿翩盈，南禾闷头吃着面前的红烧狮子头。当方家公子上去即兴赋诗的时候，南禾跟着人群喝彩，完了又盯上了新上的焖鱼，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夹了一大口鱼肉。</p>
南国公夫人边看边琢磨，孟家二公子长得英武，只是孟家老太爷只是个礼部侍郎。苏家公子倒是合适，但是又差了辈分。文状元于襄昀倒是不错，却是个庶出的。南国公夫人看着轮番上台的青年才俊，有些头疼，直到一个面生的年轻人上台自报家门，南国公夫人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p>
北烨，湖州人，今年的新科状元，昨日才走马上任，家里世代经商，家底也丰厚。今日见了，倒是个合适的人选。</p>
“恭贺诸位牡丹宴之喜，今日下官以剑舞《归乡》聊表心意。”</p>
南国公夫人看着眼里只有美食的南禾，轻轻咳了一声。</p>
南禾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虚的放下了筷子，顺着自己娘亲的眼色看着北烨。</p>
翩翩少年郎，一望误终身。</p>
北烨俊秀挺拔，剑眉入鬓，有着好看的棱角和薄薄的唇，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难以接近。</p>
那边沈玉楼看着北烨，想到了很久以前，也曾有一个少年风度翩翩，言笑晏晏。自古以来，那些风雅清俊的儿郎，总能吸引不少女孩的殷切目光。</p>
南禾看着北烨，突然想走近他，让他认识自己。</p>
所以在北烨舞毕，南禾走上前去:“禀皇后娘娘，北烨公子剑舞无双，南禾心生佩服，《归乡》有姊妹篇为《思归》，让南禾舞了与北烨公子切磋可好？”</p>
皇后允了，南禾携了剑轻巧的挽了个剑花。《思归》舞曲凌厉，鼓点紧密，舞着舞着，南禾有些跟不上，渐觉吃力，觉着席上懂行人不多，懂行的也不会拆穿自己，于是剩下的部分，南禾耍了个小聪明，按着学习的剑术舞了栩式剑法四十二式。下场时，听得声声赞许。</p>
在外行看来，《思归》一曲被南禾舞的百转千回，先是紧紧密密的归乡急切，后是犹犹豫豫不敢推开家门的纠结，跌宕起伏。其实就是南禾舞着舞着有些吃力。</p>
南禾她娘亲觉得南禾榆木脑袋终于开窍，终于有了瞧上的儿郎，争着在北烨的面前展示自己的魅力，她还以为自己闺女会一直吃到宴席结束，看来过些时日，得找个由头请北烨来府上一叙。</p>
娘亲心里的算盘，南禾是不知道的，她一直偷偷的瞄着北烨的方向。她坐在主位左下首，北烨坐在右侧靠门的地方，南禾斜着眼偷瞄，直看得头晕。</p>
席间，坐在北烨身侧的几个姑娘一直与北烨交谈，不时掩面轻笑，南禾看的心痒痒，但是她贸然过去，总觉得刻意为之，不够矜持，有失身份。</p>
知女莫若母，南禾她娘亲给猴急的南禾指了条明路:“北烨旁边坐着的是你爹旧部平伯伯一家，你过去代我打个招呼。”</p>
南禾:“......娘亲，矜持。”</p>
南国公夫人:“不去算了，天下儿郎那么多，不差北烨一个。”</p>
南禾:“......”</p>
北烨的出现，给麓安城的少女们，带来了新的出门动力。见惯了麓安城的那些个王亲贵胄，肱股之臣家的公子哥，偶尔见见来自他乡的翩翩少年郎，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p>
加之这位状元郎冷漠疏离，与那些嘴角带笑的公子哥相比，带着丝丝的神秘。</p>
北烨刚来的那个月，他的一首言志诗，都能得到麓安少女的追捧。有店家看到了商机，卖一些北烨的诗稿和旧衣。连带着北烨家的家仆也跟着吃香，每次出门都有小姑娘给塞一些碎银打探北烨的喜好。</p>
南禾在开发北烨经济价值方面，可谓是同行中的佼佼者，她屋里掌事姑姑的儿子冬生跟着北烨做书童。南禾常常能得到北烨第一手的诗稿，差自家的丫鬟出去卖。然后拿挣的钱给北烨买礼物，和其他姑娘送的礼物一起被北烨堆在库房里生灰。</p>
南禾表达的喜欢太过于含蓄，以至于当南禾得知，冬生暗戳戳的提到南禾时，北烨的印象里只剩下:“哦，那个卖我诗稿的奸商。”</p>
南禾抑郁了好久，难道不是那个剑舞惊人的小姑娘，给我送了那么多孤本书籍的小姑娘吗？奸商？我挣的钱都在你的库房好不好？</p>
这段时间，做着北烨的生意，南禾交到了不少朋友，参加了不少姑娘家的聚会，日子过得分外自在。以至于南稚尧回家时，发现自己在小姑姑心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南稚尧对这个抢了自己小姑姑的北烨分外反感。</p>
南禾与北烨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又抑或，只是南禾一厢情愿的空欢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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