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她行走天下，杀妖除魔，替铁家扬名获利，乌洞山种种回忆，不敢想，也不能想，与她的心一起被重重包裹，成为地下最深最深的竹笋。</p>
直到她离开铁家，听说师父有难，回忆与思念才破土而出，那不是一根竹笋，而是一片竹海。</p>
她四处奔走，只要有一点他的消息，便扑过去。</p>
在假师父死去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死了。</p>
那一刻，她差点也死了。</p>
她想过无数次两人之间重逢，想过无数次重复时是哭还是笑，却从没想过，重逢时是愤怒是绝望。</p>
“是！”郁离斩钉截铁道，不看萧真真一眼。</p>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p>
郁离毫不回避地迎接他双眸喷涌的怒火：</p>
“多亏您老人家教导，郁离听得清清楚楚！他是步不曾，是青罗皇室三皇子，是——妖族暗鹫！”</p>
“就这样，你还要跟他在一起？”</p>
“就这样，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杀了？”她冷笑道。</p>
心，早已碎裂。</p>
痛，早已麻木。</p>
从小到大，她印象里的师父都是斯文温煦的，从来不说一句重话，从来没在她面前黑过脸，就算她不小心打翻了铁珊瑚十分难得的药液，师父也不过说一句下次小心，就算她妖毒发作撞破了他为铁珊瑚精心制作的画屏，他也没责怪过她。</p>
就算她妖毒一次次发作，痛得死去活来，醒来依旧看到他手中的药碗和温煦的笑容。</p>
从小到大，他都是她的支柱她的温暖。</p>
她记得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教自己在树干上写下一个竹字，道：“这是竹字，你叫郁离，郁离便是竹的别称。”</p>
“师父的意思，我是小竹子吗？”</p>
“对，你就是小竹子。”师父在笑，连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p>
她也笑，感到十分骄傲，会刻竹字，会让师父笑。</p>
那时候的师父，多么温柔多么可亲。</p>
竹字，刻在了树干上。</p>
师父，刻在了心底里。</p>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作为师父的他，究竟有多残忍，居然能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妖毒，看着她在眼前一次又一次发作、挣扎。</p>
沈知非没有回答。</p>
但从他眼神中，郁离已经知道答案。</p>
那一瞬间，郁离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今日不曾回到乌洞山，那么，师父还是师父，步不曾还是步不曾。</p>
而她，依旧是个傻乎乎、自以为是的小法师。</p>
沈知非突然大笑起来：“郁离，跟了暗鹫，翅膀也硬了？你记不记得曾说过要一辈子侍奉我和你师娘？”</p>
他此时明知道自己已经得知真相，还提起当初那句话，勾起那些回忆，郁离没丝毫感动，反而感到羞耻。</p>
“呵呵，女人啊，果然易变，刚说完一辈子，转眼便跟别的男人跑了，要生要死！”</p>
沈知非故意要激怒自己，而他，成功了！</p>
他突然说得这样露骨，肯定还有别的用意！</p>
郁离紧紧握着双拳，努力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却无法控制血液一阵阵往上冲。</p>
就在她要冲过去与沈知非决一死战时，右手腕上突然一冰，紫娘子苏紫苏所赠送的珠串变得冰冷，急速吸收她的热量。</p>
这一冷，让她怒气腾腾的脑袋冷却下来。</p>
她停下脚步，仔细打量沈知非，果然发现了破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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