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蓉怀疑殷可厉闲着没事干，搞出了这么多的花头。</p>
坐在小亭子里，面前三五个人凑在一起，都是她不熟悉的，几个姑娘对她的敌意并没有那么大，凑在一块自顾自地讨论着。</p>
“你们准备了些什么？”</p>
“我听说蛮多人都选择舞剑，应该挺吃香的吧。”</p>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做什么大事呢？</p>
她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院子里刚抽出来的嫩枝。</p>
这地方是她先来的，殷予焱在身边实在让她无法继续睡下去，便在没把人吵醒的情况下，偷偷掰开他的手溜了出来。</p>
吹了会儿冷风，心里的烦躁好了一些，走得久了便觉得累，在凉亭里做了一会儿，没多少功夫，她们便过来了。</p>
三五个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看到她的瞬间一下子都噤了声，犹豫着不敢与她搭话，颜蓉本以为她们会走开，谁知道几人大着胆子，凑过来询问，“不好意思，颜姑娘，别的地方都被人占了，你一个人吧？能不能让我们……在这待一会儿？”</p>
颜蓉愣了一下，也无法拒绝。</p>
几人坐下后便直接忽视了她，讨论着接下来要做的准备。</p>
她在一旁听着，总算是听明白了。</p>
绿衣女子刚说完，她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p>
“什么？”被她搭话的人吓了一跳，懵懵地看过来，“你在同我们说话？”</p>
颜蓉：“……”</p>
颜蓉继续道：“不然呢？”</p>
“啊……”几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干笑了两声。</p>
颜蓉稍稍凑近了些，“比武招亲我倒是听说过，但可没听说一下子可以娶那么多人的？若是要成亲，不会觉得很奇怪么？”</p>
她诚心诚意地发问了，几人也不好不回答，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确实有些奇怪……不过那是殷家啊，你魂力低微可能不知道，对于各大世家来说，殷少爷这样的人是他们最想拉拢的，女子大多武阶不高，偶尔出两个神人可以与高阶对峙，大部分的女儿家都是像这样，通过与其他家族联姻，来提高自己的价值。”</p>
她说这话冷静的很，完全没有丝毫不舒适，“事实上，很多女子都是为了嫁个好人家，才如此拼命修炼。不仅是武学上的，像是其他手艺也都会涉及一些，有了这样的资本，才好拿出手与人比较。”</p>
颜蓉：“……”</p>
“颜姑娘你……与我们立场不同，自然不能理解。”那姑娘笑了笑，道：“这一次的招亲名额多，代表着机会就多，大部分的人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不满意。”</p>
她无话可说了。</p>
若是在之前她还能不屑地笑一笑，将这些话当做笑话听，可如今自己与她们站在同一立场……甚至更加被动的处境，竟然也能一下子理解通透了。</p>
“抱歉。”她低下头，有些难受地侧过面去，“我说错话了。”</p>
女孩没想到那高傲美人会说这样的话，颇感意外，众人口中传说的不规矩的模样，好像也并非全然正确，她笑了笑，“我叫靳汐妤，颜姑娘，我可以喊你小蓉吗？”</p>
颜蓉：“……”</p>
颜蓉发现比起其他几个姑娘，靳汐妤对自己似乎是一点敌意也没有，大约是不愿意和她混在一起，几个人纷纷找了借口躲开了，剩下靳汐妤和她还没走。</p>
颜蓉撑着下巴，问道：“你不跟她们一起走吗？”</p>
靳汐妤摇摇头，反问：“我在这给你添麻烦了？”</p>
“……”如果是别有用心的接近也还好，偏偏这个人不是，搞得颜蓉这会儿哪哪都觉得奇怪。</p>
她的戒备心太强了，风吹草动都会当做警报。</p>
生怕被劫持了又或者怎样，免不了被折磨。</p>
这种状态自然流露到脸上，靳汐妤见了，便低头一笑。</p>
还没等颜蓉反应过来，双手就被人抓住，靳汐妤眼睛微微带笑地望着她，说道：“有没有人说你好像小白兔？”</p>
小白什么？</p>
小什么兔？</p>
颜蓉的表情很僵硬，“你开什么玩笑……”</p>
“真的。”靳汐妤怕她不相信，往前靠了靠，盯着她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你不在的时候，大伙儿总在背后偷偷提起你，可能听了太多你的事，都不是觉得很陌生呢。”</p>
她说着，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有些太随意了？”</p>
颜蓉不解道：“你不觉得我难相处吗？”</p>
“我家里是从商的。”靳汐妤翻过茶杯，倒了两杯水，给她递过去一杯，“从小就跟着父亲到处走，接触的人多了，脾气古怪的人见得更是不少。我觉得你还挺好说话的。”</p>
颜蓉没有接过去喝，任由茶水放在桌子上。</p>
靳汐妤瞥了一眼，手肘撑在桌面上，凑过去与人拉进距离，小心地看着她，“不过你真的很警戒。”</p>
“…………”</p>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没有恶意哦。”</p>
颜蓉隐隐有些头疼，她叹了口气，从位置上站起来，长袖耷拉在身边，连指尖都已经遮住，她侧目看了靳汐妤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自己离开了。</p>
这样做显然没有什么礼貌。</p>
靳汐妤挑眉看着她走远了，撑着下巴慢慢地勾唇笑了下，嘟囔道：“……真可爱。”</p>
招亲大会举行前夕，殷家主院里没见到几个人，一打听，才知道都出去自我练习去了。</p>
颜蓉的无语已经无法形容了，每每都觉得自己被雷的不轻。</p>
而当事人也是不见踪影，搞得这么火爆的活动，似乎还有不少人抢先占了位置，特意前来旁观。</p>
她实在难以想象一群姑娘为爱打破头是个什么概念，也是真的有些苦恼，毕竟现在她还需要殷予焱的帮助，如果他不在自己身边的话，想要揪出幕后人十足困难。</p>
一有什么念头，她自己都觉得惊讶。</p>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这样依赖殷予焱的力量了。</p>
“在做什么？”</p>
她正出神想着，被一道声音拉了回来。</p>
回头看去，靳汐妤穿着一身黄衣，站在她身后，双手拢在背后，微微弯着腰，唇角带笑地看过来。</p>
颜蓉拧着眉头，往旁边躲了躲，“你怎么又来了？”</p>
“看样子……小蓉不欢迎我啊……”靳汐妤苦笑了一下，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道：“送给你呀。”</p>
颜蓉：“……”</p>
她搞不明白这个姑娘要做什么，也不去接，“我不喜欢甜的。”</p>
好尴尬~</p>
靳汐妤的脸皮堪比城墙，若是别人被这样冷脸相待，早就受不了跑了，她只是想了想，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既然颜蓉不吃，她就自己吃。</p>
咬着糖葫芦的一角，靳汐妤边吃边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才会接受我呢？”</p>
“接受什么？”</p>
“我的爱呀——”</p>
“咳咳。”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颜蓉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眼角泛着泪光，有些不解地看过去，那眼神她自己没有感觉，直勾勾地却特别漂亮。</p>
靳汐妤直接看入迷了，双手托着下巴，有些犯花痴，“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你大概不知道，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怎么有人能长成这个样子，这眉眼、这五官，画都画不出来。可惜殷少爷一直在你身边转悠，我没什么机会与你接触，后来又听说你的很多传言，本来我都放弃了……”</p>
“打住！”颜蓉不想继续听这“告白”，满脸疑惑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p>
靳汐妤比她更加不解，“不做什么啊？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喜欢之情。”</p>
“你……”莫不是有病？</p>
她虽然没说出下面的话，靳汐妤却看出来了，连忙摆摆手，道：“你别误会，我可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家人人都这样，也就外人看来比较奇怪，你要是接受过我家的熏陶，就知道我们家是多么单纯的外貌派了。”</p>
“？？？”</p>
“我爹娘、我兄长，都是看脸的人物，要说有病，也是有个病，就是看到好看的人容易走不动道。”</p>
颜蓉：“…………”前所未闻。</p>
靳汐妤拖着下巴，“尤其是我哥，本来我觉得他这个人太夸张了，不过现在看到你，我发现只是我没有碰到这么对我胃口的脸而已。”</p>
“姑娘……”颜蓉犹豫地提醒道，“……口水。”</p>
“诶呀，瞧我这样子。”她笑着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你不要这样喊我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p>
“……”</p>
颜蓉实在不擅长对付她，“我还有事。”</p>
“啊？又要走呀？”</p>
“告辞。”</p>
她急着逃开，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一下子与那急冲冲的人影撞在一块儿，没等她反应过来，肩膀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直直往后倒去。</p>
耳边传来急速的脚步声，有人从后面扶了她一把，不回头看也知道是谁。</p>
下一秒，靳汐妤大声道：“你们干嘛？没长眼睛啊！”</p>
颜蓉借着她的力气站正，往后看了一眼，成群结队站在那里的，正是庄可怡和她的那群小跟班。</p>
“你算哪根葱？”庄可怡双手一叉腰，眼神不屑地看过来，“人家被撞的还没说什么，你在这里多什么嘴？！”</p>
她已经好几日没出现在自己眼前，怕是因为殷予焱出去办事了，刻意来找她麻烦的。</p>
比起身后这位靳姑娘，颜蓉还是比较习惯面对这样的刁难。</p>
她伸手推开了想为她出气的靳汐妤，问道：“你又想做什么？”</p>
“呵呵。”庄可怡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我会害你一样。”</p>
庄可怡往前逼近一步，道：“最近，大家不是都在讨论吗？我看颜姑娘一个人，没什么人陪伴，想请你来我府上坐坐。”</p>
“我不去。”</p>
“不去？为什么？”她的目光侧过去，看向靳汐妤，道：“啊……因为有伴了吗？要不要连这位不知名的小姐……”</p>
靳汐妤被她语气中的威胁吓了一跳，在这之前她知道不少人都在针对颜蓉，但碍于殷予焱的面子，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p>
这个女人……疯了吗？</p>
庄可怡确实离疯不远了，自打那一日看到两人亲昵，她就处于暴走边缘，要不是这两日殷予焱看她看得紧，她早就想把人抓走好好教训一顿。</p>
眼下殷予焱好不容易出去了，她便召集了人手，想给她一个下马威。</p>
她话还没说完，急于讨好她的那几个人已经上前，仗着人多将靳汐妤压制住了。</p>
庄可怡目光阴鸷地看着颜蓉，声音压低，“是要我请你？”</p>
“你可以试试。”</p>
颜蓉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周围有好几个打扫的婢女小厮，见状都是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p>
毕竟很多人可能不认识颜蓉，却知道庄可怡是谁，也知道她的可怕。</p>
“给脸不要脸！”庄可怡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伸手去抓她的衣领，五指狠狠掐下去，想要把人拎起来，却没想到扑了个空。</p>
她错愕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有哪搞错了，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衣襟被人一把抓住，眼前的视线猛地旋转，整个人都飞了出去！</p>
“轰——！”</p>
正在挣扎的靳汐妤傻住了，连带着周围那些人都愣在原地。</p>
这……这是怎么回事？</p>
刚刚飞出去的人是庄可怡？！</p>
怎么可能？！</p>
庄可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迷惑，她身上倒是不疼，可见颜蓉并没有多大的力气。</p>
可她是怎么飞出去的？</p>
双手压着地面，庄可怡还没有这么狼狈过，两眼狠狠地瞪着她，“你这个贱人！居然给我耍花招！”</p>
颜蓉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好端端地弯下腰，给自己的衣摆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土，“让你试你就试，实在没想到师姑是这么听话的人。”</p>
庄可怡直接炸了，“喊谁师姑！”</p>
颜蓉双手拢在身前，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道：“我迟早也是要嫁入殷家的，既然少爷喊你师姑，我当然也要称您一句师姑了。”</p>
这话有多少真实性不重要，只要能气到庄可怡就行。</p>
果不其然，混黑的魂力立马从她身上飘了出来。</p>
庄可怡指着她道：“你想都不要想！颜蓉！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区区紫阶，来历不明的女人也想嫁给殷予焱？！我告诉你！臭丫头！殷家不是你这样的狐狸精，用些手段就能进去的！像你这样靠着谄媚男人的贱人我见多了！”</p>
靳汐妤有些气，“你这是什么话……啊！”</p>
她一挣扎，几个人就压着她的胳膊，把她直接往地上砸去！</p>
她的魂阶虽然不低，但在几个与她实力差不多的人的压制之下，也难空出手去帮她，脸朝着地面狠狠擦了下，隐隐地疼痛冒出来，估计有些破皮了。</p>
虽然她的脸到不了美人的标准，但好歹也算是个姑娘家的脸，尤其是她特别爱美，一下子心情就糟透了。</p>
颜蓉察觉到一丝暗暗的魂力，余光瞥了她一眼。</p>
庄可怡抓住她这一眼，怒而拿起自己的断刃，丢了出去，道：“我和你说话，你在看哪里？！”</p>
颜蓉没能及时躲开，刀锋擦着她的肌肤划过去，拉开一道浅浅的口子。</p>
“啊啊啊！”受伤的是她，但靳汐妤喊得比她还疼，“你搞什么？！你疯了！你怎么能往这样一张脸上招呼这种东西！你还是人吗？！”</p>
颜蓉：“……”</p>
在她极度夸张的吼声中，颜蓉微微侧头，指尖轻轻从伤口上抚过。</p>
“啊啊啊啊——”靳汐妤都快哭了。</p>
太吵了。</p>
颜蓉垂下眼眸，本来找庄可怡出出气，被她这么一吼，反而没兴趣了。</p>
收了想要挑衅的话语，转身走了。</p>
留下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p>
庄可怡从地上站起来，可怜地看了靳汐妤一眼，嘲讽道：“你对她心疼，可见她没把你放在心上。”</p>
靳汐妤也有点傻眼，随即又反应过来，“关你屁事。”</p>
“我笑世上傻子怎么那么多。”庄可怡走过去，一脚踩在她的背上，弯下腰，冷冷地笑着，道：“以后要是识相，就离她远一点，别让我再看到谁对她好。”</p>
“……幼稚。”</p>
“你说什么？”</p>
靳汐妤的两只手指勾出一个小球，往地上一扔，以它为中心，慢慢飘出一股白烟，谁都没有防备，等察觉出不对劲，再去捂住口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p>
接二连三地晕了过去。</p>
靳汐妤从地上站起来，松了松被压得发麻的胳膊，往她们的屁股上一人踹了一脚，骂道：“欺负你姑奶奶！哼！”</p>
次日。</p>
颜蓉打开门，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两手用力，冷漠无情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p>
靳汐妤热脸贴了冷屁股，贴在门上泪流满面地大喊道：“小蓉……是我啊小蓉……开开门……”</p>
敲到第一百零八下，里面的人终于忍不住，黑这张脸把门打开了。</p>
她的眼神很凶，自下而上地瞪过来，“你到底要干什么？！”</p>
“呀……”靳汐妤缩了一下身子，有些高兴地看过来，“怎么生气也这么好看？”</p>
“……你够了。”她无语地往回走，靳汐妤也不用她招呼，跟着进了屋内坐下。</p>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瓷罐，递给颜蓉，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祛疤药，你拿着吧，万一留疤就不……好……了……”</p>
她说道后面，声音都消了下去，把瓷罐往桌上一放，捧住她的脸便是惊奇道：“咦？你的伤呢？怎么不见了？”</p>
颜蓉嫌弃地拉开她的手，“你到底有什么事？”</p>
“没什么事情啊……”靳汐妤还奇怪她脸上的伤，便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又有些犯花痴，“我就是有点担心你，过来看一眼。”</p>
“马上就要招亲，你就没点自己的事情吗？”</p>
“没有。”</p>
颜蓉：“……”</p>
靳汐妤见她这样，也不开玩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说：“其实也不是啦，我知道我自己选不上的，我来这也不是为了嫁到殷家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