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裁缝，他是隆庆布庄的东家。我今日正是帮他铺子搬运布料，当然，并不是我情愿，是受人之托。依我以前的脾性，这种人的地盘我嫌脏脚。阿雲到底怎么一回事？”</p>
“我被人算计了。”</p>
程夫人抱住膝盖，倦坐在枯树上，头埋进胳膊里，哭出声来。这么久以来，她所犯的孽，做错的事，每天都在折磨她的内心，她一直等待老天爷的惩罚，果然，来的虽然慢，却绝不心慈手软。</p>
她露出凄惶的神情，眼泪在她尖尖的下巴汇成水滴，滴入长过鞋面的青草丛中。她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把所有一切，告诉了赵龙吟。</p>
“我要他死，阿雲，我现在就要他死。”</p>
赵龙吟站起身，怒不可遏，他左右开弓，双拳往旁边的桃树干砸去，震地花瓣如雨飘扬。</p>
他心肝俱碎，默默在心中呵护着的人，竟然被人蹂躏羞辱，杀了沈千还是轻的，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p>
“你好傻啊你，龙吟，犯不着为我这么个不洁的女人，背下杀人的罪名。我早就该死，真的，我早就该死。姐姐对我不薄，你看我如何报答她的，我用手段勾引她的男人，害的她气急攻心，病情加重，我又如何对待我的侄儿，我擅作主张，挑剔加害他喜欢的姑娘，他一直与我不亲昵，在那个家里，没人喜欢我，我就像一个外人，一个徒有虚名锦衣玉食的外人。看起来我好像不亏欠你什么，我早知道把一颗心放在你身上就不该胡思乱想，可我贪慕富贵，害怕流离失所，姐姐苦口婆心劝我等你，我却连相信你的勇气都没有。如今我被人**，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扪心自问，我这样的女人难道不该死吗？”</p>
“死什么死，你说的什么胡话，要死也是那个挨千刀的沈杂种该死，你等着，我现在就要去杀他。”赵龙吟起身便要走。</p>
程夫人侧过肩膀去拉他，抓住一双满是茧子的手，心里突然软成浆糊，死啊生的倒是放在一边，体念起他受的苦来。</p>
“别去龙吟，你走，我就一头扎进这小溪里，死个干净。”</p>
她柔软的手指头抚过伤痕，像蚂蚁爬过似的酥麻，赵龙吟头皮发紧，又躬身坐回树干上，挨近她肩膀，将她发髻上钗的琳琅翡翠一股脑拔光，把她光洁的青鸦轻轻放在自己肩头。</p>
“我不去，你也别说傻话。咱们静静坐一会，过一会儿我再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如果你说不愿意，咱们就继续坐着，如果你说愿意，咱们起身就走。”</p>
程夫人卸下头顶华贵，说不出的轻松，她只想微微颔首，却像做极郑重的承诺似的，顿了下头，赵龙吟脸上浮现宽慰的笑。</p>
两人头碰头歪在一块，在馥郁幽美的春光中，情意缠绵，浓的化不开。</p>
如此一坐到夕阳，红粉的桃林涂上一叠橙光，几株芦苇在霞光中摇曳，长长的影子投在潺潺溪流上。</p>
程夫人望着这温柔娴静的风景，心灵也得到洗涤，变的安宁沉静，前尘往事都忘却，原来景随心境，她觉得这质朴的自然风光，比程家院落堆砌的曲水流觞美丽数倍。</p>
在这投入的过程中，她不由自主的就握紧赵龙吟的手，作出随心的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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