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珏不想上去了,虽然逮着了人,但这明显不是个求人办事的好时辰嘛,淮琅却捉住他不让走:“皇兄,我们上来喽!”</p>
音落,水榭上窗户打开了,江瑀支着折扇挡在眉间,露出一双水雾莹润的浅眸:</p>
“阿琅也来了,没什么事,你皇兄将桌子弄翻了,有事上来说。”</p>
三人沿着木阶上了水榭,窗户都开着,南北通透,清风徐徐。江瑀站在窗前,侧首与几人点头为礼。</p>
淮瑾架着长腿,靠在椅子里,他身前是断弦的琴,琴台也被磕坏了。</p>
淮琅转动墨瞳,左右瞄瞄,果断挪动步子想凑到江瑀身边求庇护。见淮瑾斜睨过来,江束连忙伸手将淮琅拽住,轻轻朝他摇了摇头。</p>
还是小汤圆有眼色,淮瑾心下感叹,他冷冷扫过淮珏一眼,看得人话语哽在喉间,怎么也开不了口。</p>
江束指尖贴在淮琅掌心,他贪念这点温软触感,还靠着淮珏透消息,不敢看戏,只能硬着头皮说:</p>
“兄长,西境军粮案已查清,是苗家管事与当地官员勾结,替换了运至西境的军粮,此事的确与苗麦麦无关。”</p>
淮瑾没搭腔。</p>
淮珏低着头,用眼角瞥了江束一眼,示意他继续说。江束知道已是回天乏力。</p>
这事儿圆不回来,他无论说多少,顶多是卖个好而已,起不了实际作用,谁让淮珏忙中出错,下了一步烂棋。</p>
他轻轻摩挲指尖的柔嫩掌心,继续说:“涉事官员的名单我已移交刑部,苗麦麦大义灭亲,将犯事的苗家管事押送上京,并承诺……”</p>
淮瑾说:“你闭嘴!”</p>
江束尽到了义务,识趣地闭上嘴,对淮珏微微颔首,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p>
淮珏偷偷瞄向窗边的江瑀,指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他知道淮瑾最听江瑀话了。</p>
可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江瑀磕到了脑袋,现在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让他们看出来。</p>
淮瑾冷笑:“看谁呢?”</p>
淮珏孤立无援,一不做二不休,“咚”的一声扑通跪下,语调似怨如诉:</p>
“皇兄,是我做错了事,我不该由着他胡闹,麦麦手伸的太长,回去我就给他砍了,只求您看在我这几年还算勤奋的份上,帮我说说好话,他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住父王铁血手段,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求您跟父王说说,饶他一命吧!”</p>
淮瑾俯身,音调极冷:“站起来!”</p>
在他跪下时江束淮琅就默契地背过身,淮瑾久不在京都,有些人规矩忘得干干净净。</p>
淮珏也是情急,没意识到犯错。</p>
见他倔在地上,淮瑾跨步上前,一把拽起淮珏扔在椅子里:“给啊!都给他!从盐铁批文开始,我就提醒你,我说此人贪婪成性,不能放他做大,你一句也听不进去。西境贩粮无所谓,可你不该让他沾手军粮,军粮是一般人能插手的吗,那是打仗,是玩命的事!南诏铁骑破不开的防线,他一个苗麦麦用霉粮放倒三万边军,当真是厉害啊!淮珏!你是皇帝,你给我记清楚自己身份!”</p>
淮珏鹌鹑似的听训,他知道错了,却还顶着风替苗麦麦找补:“皇兄,麦麦已经知道错了,可那三万边军只是吃坏了肚子,麦麦加急送去了药材银两,所有……”</p>
“你在这等着。”淮瑾冷声打断。</p>
他走到窗边,牵着江瑀走出水榭,头也不回地说:“你们两个一边玩去,别在这碍事。”</p>
淮珏不敢独自面对,求救的目光投向淮琅。江束掀帘时微微侧身,给他挡住了。</p>
这是滩浑水,他不想阿琅挨鞭子。</p>
回到房间,淮瑾取了药膏,给江瑀擦额头上的红肿:“师兄,还疼不疼?”</p>
江瑀垂眸嘟哝:“那几个都是人精,肯定发现……”他怕淮瑾拿几个弟弟撒气,顿住话音,说:“阿珏是真喜欢苗麦麦,若是有法子,还是帮帮他吧。”</p>
淮瑾不想听他为别人说话,贴近咬住他的唇。江瑀扭过头去:“别亲……”</p>
淮瑾捧着他的脸,把他强行扭了回来。江瑀咬紧牙关,没坚持一会儿,就被唇舌侵入。</p>
厮磨片刻,淮瑾恋恋不舍地退开:“苗麦麦若是死在皇叔手里,必成父子心结,此事当然得换个方法解决,你放心就是。”</p>
他伸指轻抚江瑀脸颊:“你好好在家歇着,等我回来……继续。”</p>
江瑀含着茶水,没吭声。</p>
他注视着淮瑾,浅眸氤氲朦胧,目光有些恍惚,沿着淮瑾细致漂亮的眉眼到他的白皙脸颊,这色相迷人,催的颈间沁出密汗。</p>
淮瑾眸中笑意更深,伸指在他鼓着的腮帮子上轻划了一下:“师兄啊,别勾我,要办正事呢。”</p>
江瑀侧目窗外:“不该看你。”</p>
淮瑾起身翻找金鞭,没找到,吩咐人随便拿个马鞭代替了:“该把蠢丫头带来的,她不丢三落四,小安子被你养野了,整天不见人影。”</p>
江瑀说:“不怕人多好,活泼。”</p>
淮瑾拎着鞭子,跪在软榻沿上,从后面罩住江瑀:“相公,茶……”</p>
江瑀端了茶盏喂他。</p>
淮瑾没接,凑近耳语:“咽下去了。”</p>
江瑀有些迷糊,看了茶盏片刻,忽然当胸给了他一肘子:“你方才不提醒我!”</p>
淮瑾揉了揉胸口,笑着掀帘出屋。外边北风清寒,淮琅躲在廊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见皇兄提着鞭子,面色有些犹豫。</p>
江束站他后边:“还想去看啊?”</p>
淮琅扒着木头上的红漆,小小声的说:“我还没见过他打别人。”</p>
这就是想去看,又怕挨揍。</p>
江束伸手牵住他,往水榭走:“那就去,我们在外面躲起来,不被发现就好了。”</p>
淮琅挣开手,走一段路就猫在墙角躲一会,江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p>
二人来到水榭,趴在木阶上往里偷瞧,里头刚好传出淮瑾的声音:“苗麦麦运去西境的药材,你可知是怎么来的?”</p>
淮珏声音颤抖:“自然是收购的。”</p>
淮瑾冷哼:“晋州官员唯苗家马首是瞻,他们以势压人,逼迫药商低价出售草药,无数商户倾家荡产,就连江家祖传的店铺都是勉强支撑,他怎么收购的,强买强卖收购的!”</p>
“西境边军是你父王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不为皇叔说话,年关将近反倒带着太子出京,我问你,你打的什么算盘?”</p>
淮琅听到此,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他也是皇家出来的,坐在龙椅上看文武百官勾心斗角数十年,虽然没学会多少,但淮瑾话说的如此清楚,他哪里能不懂。</p>
江束见他躁动,捞起人扛在肩上就跑。淮琅伸手捶他背:“放开我,我要打死他,他竟敢拿融儿做质……”</p>
“在打了在打了,你莫慌。”江束回头瞅了眼传出鞭声的水榭,脚步飞快地离开这是非之地,“陛下只是拿太子表明态度罢了,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追来蜀地,你别着急。”</p>
淮琅气得眼眶都红了:“都怨我,我就不该答应把融儿给他,淮珏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