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过不去的话，也不用逼自己在这么快的时间做决定。先稳住她，慢慢来。”</p>
我的手从他眼角过，轻抚着将他的泪擦干，他抓住我的手，抠着掌心，放在唇边亲了一下。</p>
“其实，还有一件事儿，一直压在我和她之间。”</p>
“那你可以和我说吗？”我把手抽出来做发誓状：“我可以给你保证除了天地、你我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p>
他嗓音里啜着一声笑。</p>
在我头顶拍了一下。</p>
“干嘛？你是想把我打傻呢？你要是把我打傻了，可就没人替你出主意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p>
“好了，不就是轻轻摸你一下吗？至于这么大火气？”</p>
“你确定你刚刚是摸？”</p>
“不是摸，难道还是戳呀？我戳人是什么力道你不清楚？”</p>
“……”</p>
我知道这家伙意有所指，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我真是担心过度！于是揪了他手臂一下，丢下一句“我懒得理你！刚刚就不应该那么担心你，走了，你自己慢慢想……唉唉唉，你干嘛？把你的脏手松开！”</p>
他一个吻堵住我的嘴。</p>
“还说吗？”</p>
“你这是劝人的态……唉，唔……”</p>
“还说吗？”</p>
说个屁呀说！即便想说，现在都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喘气都来不及，说什么说？</p>
“真是个可怜虫！”</p>
他大拇指指腹从我眼角一过，将我摁在他的胸膛和脖子间。</p>
重新抱着我。</p>
“其实我还有一个姐姐，和我是双胞胎。之所以不愿意和她有交集，最大的原因在这。”</p>
“姐姐？！”</p>
这真是要打开新世界大门呀！！！</p>
他有养父母、亲生父母、还有一个小妹妹……</p>
这些就算了，虽然很多情节在小说里才能看到，但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多得多。</p>
现实中的私生子也是挺多的。</p>
被养父母带大的情况也不罕见。</p>
但现在居然还多出了一个双胞胎姐姐，这就让我有点难以消化了。</p>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p>
满目疑惑。</p>
他看着我惊讶的样子倒是笑了。</p>
还打趣我：“怎么？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那样并不算是激动？”</p>
“不是……我只是……只是有点儿不敢想。</p>
你为什么会……那你为什么会因为你的姐姐才和她闹得这么僵？她人呢？还……</p>
还在吗？”</p>
问到这时，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p>
都怕自己说错话。</p>
但我也是一根筋儿，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根本没想过搞什么迂回战术。</p>
“想什么呢你！”</p>
他又在我头顶顺了一下。</p>
“姓王的，再提醒你一遍，你要是再搞我的发型，我跟你势不两立啊！”</p>
“这是你说的，那我倒是要看看你又怎么和我势不两立！嗯？”</p>
他又把手放在我头顶去。</p>
我在合适的时间抓住他，一口咬在他虎口。</p>
“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种人！非要让我咬他，不满足都不行！”</p>
“李云烟，你这牙齿真是……”</p>
在我恶狠狠瞪他的眼神中，他扭头无奈一笑：“真是一流！”</p>
“那也是你活该！”</p>
谁让他要我咬他？</p>
谁说了不信，非要在我头顶乱摸的？说到底这些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怪不着别人！</p>
“爸爸妈妈，你们到底走不走啊？我腿都快蹲麻了！”</p>
就在这时，儿子突然开口。我们俩才猛然回神，想起这小家伙还在前面……</p>
我一阵尴尬后，立马回应：“噢，我们马上过来了！”</p>
四目相对，我俩皆是一笑。</p>
继续结伴前行。</p>
这次只是紧挨在一块儿，谁也没有伸手抱着谁，都把手乖乖的揣在兜里御寒。</p>
“你刚刚问那个问题，我也不知道。”</p>
“……你指哪一个。”</p>
“我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p>
刚刚我问他姐还在不在这世上，然后我俩才开始打闹的。</p>
现在他居然给了这么一个没结果的答案。</p>
气氛又开始沉闷起来。</p>
沉闷得好像原本不错的心情，也被这个冬季封冻住，变得无边萧条起来。</p>
“我能深问一下吗？”</p>
我们俩的视线又对上，几秒后他扭头看别的地方，故作平静地往下理：“你想问关于她的事儿？”</p>
我点头。</p>
“多的我也不知道，后来我也正面问过她，她也不知情。</p>
以前，我以为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爸妈对我都很好，甚至，比那些父母对亲生的孩子还要好。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是被抱养的。</p>
那会儿……我爸妈相继离开之前，把他们知道的都和我说了。就想着，如果我活一辈子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不楚，也挺不道德。</p>
所以他们把心里的秘密跟我摊开了讲。</p>
我知道她的存在，也同时知道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p>
当时，他们是在医院和她认识的，我养母身体不好，经常穿梭于各大小医院治疗。刚好那时他们在医院检查，就和生病的我碰上了。”</p>
他讲这些事儿断断续续的，人的情况也不太好。我甚至一度想打断他，想和他说：要不等我们回家了晚上再细说。</p>
但好几次想开口，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在兜里把两只手攥成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心头的郁闷和难言。</p>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十几秒，也或许是半分钟。</p>
才听他继续把后面说完。</p>
那会儿我们所在的道上有一根铁杆，上面挂着路牌。他只身斜靠在铁杆上，从兜里抽出一包烟，抖了一支出来。</p>
我叫住儿子，给他使了使眼色，他也明白指了一个地方，示意他不走，就在那儿等我们。</p>
我这才放心在他面前停住脚跟儿。</p>
他拿打火机，正准备用手拢着火点烟，我比他先一步，两只手形成一个包围圈围住他的打火机。</p>
他抬眸看我。</p>
也就一秒钟时间，不再有犹豫，点燃火。</p>
不急着把打火机揣回兜里，就虚握在掌心，一边抽，一边看烟雾在我们面前被风吹散，然后袅袅升起。</p>
“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她大概手里没钱，没办法治。</p>
所以就从我姐身上……下了手。”</p>
“这是什么意思？”</p>
我有点不太明白，但也不太敢展开想。一个女人独自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身体不好，经常穿梭于医院，因为医疗费紧张，所以在自己女儿身上下了手……</p>
这个下了手的可能性有很多种，我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种。</p>
但我心里隐隐滋生起一种复杂的感觉来。</p>
王伟……更多是在跟自己怄气。</p>
不管他姐的遭遇是什么，他都觉得是跟他有关，因为是他的身体不好导致的。</p>
与其说他恨他妈，不如说他更痛恨自己！</p>
“下手的意思就是，她把我姐卖给了别人。用那一笔钱给我治病了！”</p>
“……”</p>
原来是这个意思。</p>
“……那，有人要的话……是不是比待在她身边还合适一些？”</p>
他嘴里呵的一声笑。</p>
这一声“呵”从他的嗓音中吐出来时，就好像是一把刀从人喉咙划过。</p>
传递着一种“不会有好事”的结果。</p>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往上一扯，开始动摇，开始不安起来。</p>
一滴热泪从他眼眶掉出。</p>
仿佛是一坨盐落在我心里的伤口上。</p>
幸好现在这里没人，这一条道上都没人，只有我们一家三口……</p>
我上前一步抬手替他擦掉。手被他扣在掌心。</p>
而他怔怔地看着我，双眼猩红，可怜至极。</p>
“那个年代的女儿，被卖出去的，有几家是愿意带回家养的？”颤音如齿轮。</p>
像是有重锤敲在我头顶，有针扎在我心上。</p>
痛不见血。</p>
是啊~~</p>
那个年代的女儿……</p>
很多人家的女儿……</p>
甚至都不用卖，都不一定能存活下来。又怎么可能……会有好结局？</p>
还是在医院那种地方进行的买卖。</p>
刘强跟我说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这才是他真正放不开，挣扎得要死的原因！</p>
我发现刚刚劝说他那些有多么……微不足道。那么浅显的道理，他又如何不懂？</p>
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儿！</p>
原来，这个男人的心理比谁都还要破碎，却又是他硬生生帮我扛起了一个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