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无声而紧的拥抱，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他什么。</p>
什么都做不了。</p>
也什么都没法做。</p>
我几乎沉浸在他刚刚所说的那个情景中却有些出不来。最后还是他把我拽出来的，他碾灭烟头时就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p>
我眉头深皱着，安静而凝重的看着他。他却只是把烟头往垃圾箱一丢，声音又冷又沉地说：“走吧。”</p>
好像是想把他自己拉出来，故意搞得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好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p>
是啊。</p>
不云淡风轻又怎么样呢？</p>
要死要活的在这哭上一场闹上一场？</p>
除了换来“神经病”这个称呼，还能挽救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p>
什么都改变不了。</p>
别说是他，就算是我我也不愿意接触那人。</p>
所以他才会……放下那么好的时机、前程，回到大山。</p>
现在再回来，不过也是因为我们。刘强有一句话没说对，他说他不属于大山，他应该是在城里展翅翱翔的鹰。</p>
迟早都会走出来的。</p>
但其实不是那样，当初他决定回去，并且把家里的老房子翻新重建，就打算一辈子待在那儿不出山的。</p>
他做了这个准备，从贵阳离开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p>
换个地方？</p>
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p>
又回不到山里，所以我觉得某些层面上还挺对不起他的。</p>
倘若不在贵阳，起码……起码要好一点。</p>
而我低头长久的闷想引来他的注意。</p>
他的指尖在我掌心蹭了蹭。</p>
我对上他深邃的眸，发现他眉头也微微皱着，云淡风轻只是从口中出，并没有从心里挣脱出来。</p>
“想什么呢？”他问。</p>
我踮起脚尖试图抚平他的眉，他用手托着我的腰，把我往上提，让我不至于太费劲。</p>
闭着眼任凭我抚摸着。</p>
“在想……为什么生活会是这个样子？在想……会不会我们离开这儿，要好一些？”</p>
“好什么？”</p>
他突然睁开眼，拖着我腰的那只手稍微紧了一紧，眸光更深了。</p>
叫我看得心头不受控制的跳了一跳。</p>
“她就不会这么轻而易举，三番五次的找上你。王伟，其实你有办法的对吧？</p>
如果我们换个城市生活，你有办法让她找不到你，对吗？”</p>
刚说完就领了一个脑崩。</p>
我“哎呀”了一声，用手摸着刚刚被他弹脑崩的位置，睁大眼瞪他：“你干什么呀？！知不知道很疼！”</p>
“疼就对了！要是不疼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胡思乱想！真把你老公当成十项全能无所不及了？</p>
李云烟，知道你很看得起我，但你别这么想我，可能会让自己失望的。”</p>
“什么跟什么呀？！”</p>
“我没那么大本事，想让人不知就能让人不知。</p>
或许对普通人来说可以，但是……”</p>
“他们家真的很厉害吗？有钱，权更大？”</p>
我之前所有的猜测，不过是按照他出现时身边配的人配的车去想象的。</p>
事实上，我从不了解那一家人到底有钱有权到什么样的程度。</p>
王伟也没说。</p>
但他这句话似乎已经给了我答案。</p>
而我正推测着，他又突然把我带到另外一个秘境之中，叫我迷失方向。</p>
“也就那样吧。”</p>
“……那你刚刚还和普通人家对比？到底什么情况呀？该不会你自己也不知道吧？！”</p>
他懒散的找个地方坐下，此刻我们已经抵达商场，儿子在大厅转悠着，在我们视线范围内，于是我也在他拍旁边的位置递过了一个眼神后随同他坐下。</p>
他那两条长腿往前伸出去好远才坐得舒服一些。</p>
这是一道自然又靓丽的风景线，只有我知道这裤子下鼓囊的肌肉有多迷人，然而思绪刚飘一段距离又重新被牵回。</p>
“更多是我自己本身的原因。”</p>
他说。</p>
仿佛一把削土豆皮的刀，不断在我心上刮蹭着，勾起层层丝网。</p>
我扭头找他眼，似乎想要答案，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p>
却在他眼中看到难得的愁。</p>
于是平常觉得黑亮的东西，现在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变得粘稠起来，仿佛化不开的墨。</p>
看得我心头发堵。</p>
“……”</p>
我刚刚还在想，他当时去大山就没想过再回来。想自己单方面和人隔绝开，再也不有任何瓜葛。</p>
可那种想法似乎错了。</p>
那是他亲生母亲。</p>
所有的痛苦来源不就都在这儿吗？</p>
根本抹不开斩不断的。</p>
无论嘴上说的有多么……冷漠无情，心里是割舍不了的。</p>
我也一样。</p>
所以我在给儿子提起家人时也和他说，如果有一天我和他们的关系缓和一些，会带他回去看他们的。</p>
这些话不就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吗？</p>
也在祈祷着，自己混出个模样来，还能趁着气势回去看看。</p>
无论以哪种形式出现，只要能看到人就好。就算是了了心愿。</p>
他又如何与我不同？</p>
我说换个城市生活，只是站在我这个角度，我还没替他想。</p>
于是整个人都有些闷闷的，双手撑着膝盖，眼珠子也在乱转，不知在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是一团乱，好像神经被重新洗过牌一样。</p>
直到他的手突然盖住我靠着他的那只手。</p>
手背被严严实实的盖住，是来自他的力量。我顺着他搭在我手背上的手抬头再看他，刚刚他眼里的墨似乎化开一些，却依旧还是特别浓稠。</p>
仿佛要将人吞噬。</p>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去哪儿，在哪儿，其实都不重要了。</p>
如果心受了困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不如……偶尔也当个摆烂的人吧。说不定误打误撞，一切都慢慢明朗了。”</p>
偶尔也当个摆烂的人。</p>
这像是王伟能说出来的话，却又永远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p>
很矛盾。</p>
但不得不说，或许这是现在处事最好的办法之一。</p>
山川大海。</p>
城市农村。</p>
到底哪里才是可以歇脚的地方？</p>
唯有心停下来，才是歇脚的地方。</p>
心不静，去哪儿都是扯淡。</p>
而我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多精力跑这儿跑那，我和他一样，只想择一处地方，陪在自己爱的人左右，过最普通最平凡的日子。</p>
烟火。</p>
人情。</p>
有他有孩子。</p>
这样就行。</p>
于是我将头靠过去，双手都环住他手臂，脚轻轻腾空交叠晃荡着：“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