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一进姜祖飞宅院,就听见院里传来小女孩凄厉的哭声,小女孩边哭边喊着,不要!不要!痛呀!痛!</p>
林月站在院里,发现哭声来自不远的屋里,来到屋外,向屋里张望,看见屋里一个年长的女人,正在死死抱住一个坐在高脚凳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正在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拼命挣扎着。另外一个蹲在地上的年轻女人,抓着小女孩的一只脚,将小女孩的脚趾使劲压在脚掌里,用一根长长的布带,一圈一圈紧紧缠在小女孩的脚上。</p>
一只脚已经缠好了,正在缠另外一只脚。所以小女孩就痛得大声哭叫。两个女人一边安抚着小女孩,一边威胁着说,不听话就不准吃饭。</p>
林月没想到自己来找姜祖飞说女孩放足的事,怎么恰巧就看见了正在被缠足的女孩呢!抱着女孩的女人抬头看见了林月,愣了一下,赶紧向林月笑笑,说少奶奶来了,快请坐。</p>
说完放开小女孩,将林月让进了屋里。</p>
林月认识这个女人,她是姜祖飞的娘子,而那个蹲在地上正在为女孩缠足的人,林月不认识。</p>
姜娘子一边请林月坐下,一边对林月说,正在被缠足的女孩是自己的孙女,小名姜妮儿,姜妮儿今年五岁了,该缠足了,为她缠足的是小女孩的娘。</p>
哦,林月默默点点头,姜祖飞的孙女五岁了,五岁的女孩哪怕是礼部尚书的孙女,也难逃被缠足的噩运,其他老百姓家的女孩子就更不能幸免了。</p>
不过,女孩被缠足,在这个时代属于时尚和必须,不能算噩运,被缠足属于幸运,不被缠足才是老百姓家女孩的噩运,原因嘛很多。</p>
林月曾经翻阅过一本书,书名忘了,但书里将女人的各种小脚比喻为三寸金莲,并蹄莲,朝日莲或者缠枝莲,这些小脚的名字都有一个莲字,莲是什么?莲代表着高洁,不然,佛菩萨怎么都是坐在莲花上的呢?把女人的小脚比喻为莲花,这是对女性小脚的赞美,女人拥有一双小脚,就是拥有美丽和高洁,怎么能说这是噩运?</p>
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她确实很痛,顾不得家里有客人,仍然又怕又痛的大哭着。</p>
姜娘子看着小孙女,叹着气说,我们小时候缠足也是很痛的。她轻轻拍着小孙女的背,没办法呀!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p>
林月不解,既然很痛,为什么还要缠呢?</p>
姜娘子说,不缠怎么办呢?别人都缠了,自己不缠,以后孙女长大了,怎么见人?怎么嫁人呢?那个时候她不怨我们才怪呢!</p>
姜娘子看看林月的小脚,笑着说,你的脚不是也被缠小了的吗?</p>
林月苦笑一下,说我什么时候被缠足的,自己并不知道。</p>
姜娘子听林月这样一说,反倒愣了一下,小时候被缠足,对于每个小女孩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一桩痛苦经历,怎么会说自己不知道呢?姜娘子以为林月是在为自己打圆场,只好笑笑。</p>
姜娘子陪着林月说话,小女孩在哭闹,姜妮儿的娘一个人是很难再继续为女儿缠足的,女儿不配合,没人抱住她,小女孩就会挣扎,她太小,虽然没有反抗能力,但挣扎不配合或大声哭叫,则是幼小的她能做的最大抗议。</p>
林月看过自己的脚,那是一双畸形的脚,脚趾头紧紧贴在脚掌下,整个脚掌像一只粽子,这种将脚趾强行压成畸形的酷刑,别说五六岁的小女孩,就是再坚强的成年女子也无法忍受。林月小时候被缠足的痛苦确实不知道,成为现在的林月以后,她才发现自己是一双小脚,这双小脚对林月的生活造成诸多困难和痛苦,只有经历过前世天足自由,对这一世成为小脚女人的痛苦,才能对裹脚有切肤般的深恶痛绝。</p>
因为小女孩的一只脚已经被缠紧了,所以,小女孩被缠的那只脚就不停的在颤抖着,她希望进来的这个客人能解救她的苦痛,就一边大哭着一边看着林月,满眼的痛楚,满眼的哀怨,看得林月心里打颤。</p>
林月对姜娘子说,你把孙女的脚放了吧,我今天来找姜尚书,就是专门为了解救女童缠足的事来的。</p>
姜娘子很懵逼,她只知道,女子缠足天经地义,没听说缠足需要解救。她愣愣的看着林月,不知道对林月这种说法是该支持呢还是该反对。但林月说,要她将孙女缠好了的那只脚放了,姜娘子则不敢不听。</p>
她已经多次从自家相公那里知道林月对于姜祖飞的重要性,是林月给了她相公辉煌的今天,这点她是很清楚的,相公视林月为他的恩人,恩人说的话,她哪敢不听。</p>
姜娘子叫儿媳赶紧将孙女缠好的那只脚解开。小女孩不哭了,摩挲着被缠过的脚,眼泪汪汪的看着林月。林月心里很痛,既为这个小女孩痛,也为这个时代女人的遭遇而痛。</p>
姜娘子到内室去告诉姜祖飞,很快回来对林月说,相公在客厅的,请少奶奶到客厅去坐。</p>
林月随她来到客厅,沐休日,姜祖飞的头发显然已经洗过了,梳的辫子看起来油亮油亮的,脸也认真洗过,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