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红的血泊，刀的锋芒点点。</p>
一刀，两刀，三刀……</p>
削下了大片肉，砍碎了大块骨，小孩渐渐没了声息，几乎看不出轮廓，但嘴巴铁钳似的依旧没松口。</p>
“妈的！”</p>
男人的骂声中，他抬脚随便一踢，一只断臂便飞出去，然后是颗脑袋，牙齿三两两碎在血色。</p>
他再抬头，女孩儿果然已经跑了。</p>
“算了，反正普通人根本出不了泥沼，你又能跑到哪里去，早晚有一天，我可以找到你的。”</p>
男人说着擦刀离去。</p>
天明，第二天。</p>
女孩儿重新回到那个桥洞，她捡起昨晚盖的破烂毯披身上，然后来到那隐蔽的小乞丐们的居住处。</p>
那个男人没再来，毕竟在这个地方，谁又愿意待太久呢，尤其是能力执者。</p>
他应该想不到女孩儿逃走后，还会冒着生命危险返回来吧。</p>
街道各处全是女孩儿的通缉，赏金是成为外面来的大老板的奴隶，许多吃不起饭的人专门搜寻她。</p>
女孩儿脸颊抹了泥巴，她是靠着感知搜寻她的人，一路将其避开走动的。</p>
“喵！”</p>
女孩儿来到孤儿们的住所，她敏锐地听到了猫叫声，朝声音走去，草鞋途经大小不一的尸块。</p>
沾满了血水，血水挤到泥土里。</p>
猫叫声音的来源，是破纸箱搭的猫窝，它位于角落，窝铺有专门的烂毯子，还有饮料瓶剪成的猫盒。</p>
女孩儿蹲下来，脑袋探进破纸箱里，并没有猫的身影，只有雪白的绒毛。</p>
“喵！”</p>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猫叫，有一只雪白的猫叼来晶莹的葡萄，它蹭了蹭女孩儿，把葡萄放在她的手心。</p>
女孩儿明显没想到会这样，眼睛怔怔。</p>
“喵！”</p>
这只猫出奇干净，生活在这里，却与孤儿们不同，毛发雪白雪白的，不算太瘦，应该受到了很好的照料。</p>
女孩儿握着手心的葡萄，她来到这后，第一次见到完整的水果，就连路边水果摊卖的都是腐烂的。</p>
同时，这是她第一次吃水果，以前都是透过长条裂缝盯着别人吃。</p>
“你不吃吗。”她没有直接吞进肚子里。</p>
“喵喵。”猫叫了两声，很难想象，如此贫困的小孤儿们，是怎么把这只猫养得白白胖胖的。</p>
更别说这里还是泥沼，人普遍心恶。</p>
“不吃我吃了。”女孩儿很好奇，水果究竟是什么味道，和花草一样吗，因为都是从土里面长出来的。</p>
“喵喵。”</p>
小猫大方地叫着，它静静地卧在那里，就像一团柔软而蓬松的云朵，使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p>
女孩儿注视着晶莹的葡萄，她想小口小口吃，但咬了后不好看，就不像宝石了，失了晶莹的光泽。</p>
但要是一口吞的话感觉好浪费，第一次吃葡萄应该细细品尝味道。</p>
女孩儿想了想，她张开手掌将葡萄送到小猫的嘴边，自己只留下一颗，“我向你请教请教。”</p>
“喵…喵喵。”</p>
小猫听不懂，认为她不吃，张开嘴吞下了手中葡萄，咀嚼的过程小胡须颤动着，进餐完还优雅地舔舔脚掌。</p>
嗯，这个小家伙是用吞的……</p>
女孩儿点头，她注视着仅存的葡萄，抬手微微送进小巧的嘴唇，咀嚼着，右脸微微鼓起包来。</p>
清凉的甜味与酸味在舌尖扩散开来，葡萄原来是这种味道，比草好吃多了。</p>
其它水果也有这么好吃吗。</p>
这个问题一闪而过，女孩儿主要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她吃的还好不是其它水果。</p>
比如红的球与黄的椭圆，亦或是绿的大脑袋，她小小的嘴巴就一口吞不完了，那样岂不就犯了难吗。</p>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似乎还蛮奇怪的，会思考这种没有意义且莫名其妙的问题。</p>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把水果吃个遍，红的球与黄的椭圆、绿的大脑袋。</p>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应该有很多个吧。</p>
女孩儿不知道了。</p>
她站起身，离开猫窝这个角落，同时她偷偷去看卧着的云团，还装成不小心身子磕得转圈的样子。</p>
只见小猫轻盈地走动，跟上她，优雅的身姿如高贵的公主，晃着尾巴每一步都带着灵动与俏皮。</p>
“你跟着我做什么。”</p>
女孩儿停下脚，目光移不开了，注视着小猫说，看起来似乎很不愿意。</p>
“好吧，先养一只猫，长胖后杀了你。”</p>
小猫还没喵，女孩儿就快速说，冷酷得不给它反抗与拒绝的余地，“如果以后我饿了的话。”</p>
“喵喵喵？”</p>
女孩儿望着这雪球似的小家伙，想去摸摸又停住，她愣愣注视自己脏兮兮的手，默默藏进脏兮兮的衣袖。</p>
“………”</p>
“喵喵！”猫却主动跃了起来，在女孩儿睁大的眼睛中躺在她怀里，女孩儿顿时感觉自己身体僵硬了。</p>
她从来没有这么抱过什么，也从来没有被什么这么抱过。</p>
女孩儿不说话站着，心里酸酸的，她感觉到怀里的温暖，昨晚冷风刻下的痕迹一下子就消失了。</p>
好柔软，原来是这种感觉。</p>
与湿草堆不同，与破木板不同，与泥巴路也不同，这是新的触感。</p>
女孩儿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挺幸福的。</p>
“喵喵。”</p>
小猫在她怀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露出粉嫩嫩的小爪子，雪白的绒毛，却沾了布料的血与尘土。</p>
“喵。”</p>
女孩儿露出了个微笑，灰扑扑的脸颊有着浅浅的酒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漂亮的眼眸竟成了月牙儿。</p>
“以后饿了，你买萌也没用。”片刻后她的双眼再次没有感情起来，声音也是如此。</p>
“喵？”小猫叫了声，它跃下来，朝角落反方向缓缓走去，尾巴晃悠悠。</p>
“不可以去那边。”</p>
女孩儿说，猫窝在这里的最角落处，离那边孤儿们的尸体较远。</p>
小猫或许已经嗅到气味了，但它没准认为是什么动物死了，泥沼动物真的很少见。</p>
被吃了，被虐待死了，都可能。</p>
女孩儿想了想，她用破纸箱压住小猫，再用烂毯子把它绑得严严实实，固定在了一个地方。</p>
大功告成后，她默默朝尸体堆走去。</p>
草鞋再次沾着血泥。</p>
突然，女孩儿发现了哑巴男孩，他的尸体的脖子淌着血水，手腕处藏着一封信，信染了血液。</p>
她捏过信，看了眼顿时瞳孔一缩。</p>
哑巴男孩患有癌症，他的亲生父亲经常家暴他，于是他跑走后遇见养父，就跟着好心的养父生活。</p>
因为治疗费的缘故，哑巴男孩不想让养父生活太难，所以偷偷离家出走了。</p>
而这封信，是男孩写给他的养父的，应该想了好久肉麻的话语，同时介绍自己混得有多么厉害。</p>
女孩儿沉默，好久好久。</p>
信里夹着一张照片，是他的养父，女孩儿很熟悉，竟是那名狗腿子男人，照片内他的笑容相当和蔼。</p>
“………”</p>
女孩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脱掉草鞋，赤裸着小脚蹲下身子，她瘦弱的五指在刨着冰冷的泥土。</p>
小猫挣脱束缚，跑过来她也不停歇。</p>
亮了暗了，几天连着几夜。</p>
女孩儿坐在泥土，她挖了个很大的坑，搬运着所有小孩的尸体放进去，有些断肢拼好久才拼回去。</p>
孤儿们很瘦，几乎只剩皮包骨。</p>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埋，明明是浪费时间的事情，或许因为以前见过别人下葬。</p>
时间走的很慢，血的土地又平。</p>
摁着，压得实。</p>
女孩儿浑身沾着泥土，她感觉好累，无神地躺在地面，像还没入土的尸。</p>
小猫在旁边“喵喵”叫着，它饿了就吃这里剩下的食物，同时帮女孩儿叼来些，填肚子是没问题。</p>
女孩儿边吃边挖，她低着头时不时轻声说着什么，对着身旁唯一的活的小白猫，说什么都无所谓了。</p>
前一句说的后一句就忘了。</p>
隐约，女孩儿看到落叶飘在眼前，枯叶如蝶，天空游荡的白云如蝶，细微的飘的小绒毛也如蝴蝶。</p>
她自己，更像是沾了泥土的蝴蝶，翅膀沉重得如压了千钧山岩，几乎无法呼吸了。</p>
太久没喝水，嗓子好干好渴。</p>
“你说，我叫蝶怎么样。”</p>
女孩儿轻声说，对着小猫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名字，就算有的话也要忘掉它。</p>
“喵？”小猫疑惑地叫。</p>
“就当你同意了。”</p>
女孩儿感觉很累闭上眼睛，她掌心血淋淋一片，没日没夜的挖掘使其穿皮出血，淌在泥土的地面。</p>
血如茧，微裂，双翅破却。</p>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覆泥的茧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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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