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狄看着那碗腥红靠近自己嘴边。有人蛮横地捏开他的牙冠，将滚烫的鲜血灌了进去。</p>
“咳……咳咳！咳！”涅狄连挣扎都不能够了，手脚都被打断，可五感全被激活，这时只觉得有千万只小虫从胸口爬过，奇痒难耐。</p>
等那碗血都喝光，涅狄感觉自己被虫子生吃了似的！身体的重量不存在了，失控的感官在他皮囊里群魔乱舞。</p>
潇康冷笑道：“放心，三碗成瘾。”</p>
涅狄抽搐着说：“杀，杀了我……”</p>
潇康说：“一会儿我希望你叫出声来，越大声越好。”</p>
这时有个带着兜帽的人向涅狄走去，手里捧着一卷锋利的小刀。涅狄炸出最后的力量和勇气，怒目而视，却撞上一双荧光碧眼。</p>
冷巡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银发。</p>
涅狄瞠目结舌：“你！”</p>
他已经没了天视，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直接破防。</p>
阚明瑞也吓了一跳！他倒是没认错，但仍然出了一身冷汗，不错眼珠地盯着。</p>
“你……”涅狄绝望地喊了出来：“不可能，你怎么？你，你！”</p>
冷巡强忍抗拒，一言不发地走上前。</p>
——总是被认成白皓修，对他而言真的很不光彩！</p>
涅狄一下子泪如泉涌，“你给我醒过来……别落得跟我一样！”</p>
冷巡拿起一把刀走到他身后，冰凉的一条细缝，贴在了背脊上。</p>
“不！”涅狄大叫。</p>
刀锋插入他皮下，沿着背脊往下剖去。</p>
“啊——！”</p>
施落笛打了个响指，惨叫由传音术轰然扩大，直传到长城哨岗，又由下一重传音术接连扩了出去！霎时间五百里长城响彻涅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四下里瘴气翻滚，头顶的铅云被拉得猛然垂下。</p>
西癸守夜阁所有人跪在那儿，噤若寒蝉，胆小的苦役直接哭出来了，然后那哭声便也由传音术送出去！南边绝境领的各大关口被命令传递这股恐怖的声波，来自死域的寒风带这里的惨剧飞遍了整个绝境领。</p>
冷巡在涅狄背上被划开十字刀疤，冰冷的刀面剜入，切开薄薄的脂肪层，是活生生的剥皮剔骨之刑！</p>
潇康说：“剥完整，别切零碎了。”</p>
冷巡跟傀儡似的照做，不敢出声。</p>
涅狄陡然明白了潇康的意图，便死命止住惨叫，咬碎了几颗牙齿！</p>
“让他叫出来。”潇康悠然说道。</p>
有个游军上前捏开了涅狄的下巴，一口冷气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灌进腹中。他拼命忍住，喉咙里滚动着凝噎，身体挣扎、抽搐起来，由于剧痛，皮肤由青转红，大汗淋漓。</p>
阚明瑞也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了。那天蒲瑾把涅狄托付给他，如果不是自己大意了，如果在涅狄空间跳跃之后就把他捆住……</p>
这时阚明瑞没在意，离他这个岗哨最近的游军手里有一只鸟，不动声色地放了出去。</p>
“都督……”沈彻战战兢兢地哀求道：“属下，属下真的没有窝藏奸细！所有人都在这了，求您放过我们吧！”</p>
潇康说：“放心，今天只剥他的皮。”</p>
西癸守夜阁的人听了这话，上上下下哀声大作。</p>
……</p>
鸟儿越过长城，飞到绝境领下。</p>
栾洇正把玫敏心弄晕了交给手下人，拍拍手抓下那只鸟。</p>
古法传讯虽然有点麻烦，但巧妙运用就能避开所有的感知者，自有其独到之处。她取下鸟儿腿上的小纸卷，打开一看，笑了。</p>
——阚明瑞果然没走。</p>
栾洇想起柳妍儿那披人被运上长城的那天，阚明瑞当时也是血囊的伪装。他见柳妍儿体弱，又有痼疾，扛不住严寒和押运的鞭打，就一路扶着，甚至还背了一节。</p>
栾洇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善良的男人呢，阚明瑞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p>
后来有天晚上她加固灵偶感应，柳妍儿肯定躺在笼子里动不了了，阚明瑞居然还“趁虚而入”……栾洇真的哭笑不得，她的这款灵偶，唾液有毒！使毒这么多年，这居然是最容易的一次。</p>
“花儿。”栾洇的心情有点好，叫来手下——</p>
花斑斑本尊。</p>
阚明瑞见了一定是大跌眼镜，这人跟他认识的苦役头子完全不一样！</p>
“去准备劫狱吧。”栾洇吩咐着：“现在就替我护法。”</p>
花斑斑笑着应道：“是。”</p>
栾洇就地坐下，闭眼捏决，眉心闪过一个金光四射的“鸩”字。她的意识联通灵符，跨过长城，投射到柳妍儿的身上！</p>
……</p>
涅狄半个脊背的皮肉都被冷巡剥下来，晕过去一次，又被剧痛唤醒一次。现在他是真没力气叫出声，奄奄一息，整个人像块破布似的挂在绞刑架上。</p>
冷巡准备剥右半边，潇康打了个手势让他先停。然后一个游军抓住柳妍儿的头发，拉出她伤痕累累，惨白色的胳膊。</p>
又一碗血被放出来。</p>
潇康淬了毒的眼睛像蛇一般冰冷，跟涅狄说：“你这下再来尝尝极乐登仙的滋味。”</p>
涅狄已经很平静了，反正地狱就在自己眼前。</p>
而阚明瑞不能自控地，站起来了。</p>
他赌——</p>
赌瞬天部动手，今天能看到潇康毒发毙命，猛火油炸毁西癸阁的痛快场面。</p>
轰隆……</p>
闷雷之声，头顶的铅云凝噎滚动。</p>
潇康微微抬起眼，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喜悦。他一抬手，冷巡和那施暴的游军都停止了动作，世界突然安静了好些，更凸显雷声。只见长城的方向，一个渺小的影子迅速放大。</p>
潇康身边的游军指挥使全体起立，拜森很有眼色地当先冲出去，死亡吐息扩散开来，环绕四周，威慑着来人。</p>
涅狄垂着头，留下一股悲哀的血泪，视野中幕满鲜红，看到那个自投罗网的人，赫然就是阚明瑞。</p>
游军分散开来包围着猎物，三位指挥使也走下看台。吴绅手持一柄重锤，大阔步地靠近，冲阚明瑞当头砸下。</p>
阚明瑞拔刀格挡，两兵相接的嗡鸣之声荡开。另一个指挥使燕飞飞闪到他左侧，甩出一条长鞭勾他兵刃，还有一个名叫扈春城的在他右侧，使一杆长枪，破风横扫他后背。</p>
三方夹击之下，阚明瑞插翅难逃。</p>
没过几招，墟城刀被燕飞飞拽得脱手而出，阚明瑞卸力，躲过吴绅的重锤，往前滑出，却没能躲过扈春城中途变招。那枪杆划出一道虚影，拐至身前，结结实实地打中他胸口。</p>
砰！</p>
阚明瑞踉跄后退几步，背心差点撞上拜森的死神吐息之剑！堪堪顿住。这时反抗也无济于事了，他深深地望了柳妍儿一眼，怀疑和挣扎在眼底交织，终于放弃了抵抗，被拜森反剪双手按住。</p>
潇康目光游移，一个眼神，游军揪着那少女，重重地摔在阚明瑞身边。</p>
阚明瑞怒骂：“潇康，你们这群豺狼！”</p>
涅狄干裂的嘴唇微动，声带却发不出声，嘴型大约是说着三个字——</p>
为什么？</p>
潇康头也不回地说：“沈彻，端头守夜阁散漫惯了，禁令几条还记得吗？”</p>
沈彻咚咚地磕头：“都督饶命，饶命啊都督！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求您饶了小人这一次！”</p>
他这么一哭，西癸阁跪着的人们全都涕泗横流地求饶，更有人慌不择路地爬起来想跑，无一不是被游军镇压。</p>
“第一，”潇康凛然道：“叛逃者追回必杀，若追不回，阁指挥革职遣返；第二，玩忽职守使防线破漏，造成虚兽闯入绝境领，或使敌人混入长城的，守夜阁全员死谢！”</p>
哀声大作！</p>
潇康转向拜森，“赏你了。”</p>
沈彻放声大叫：“不！！”</p>
阚明瑞惊恐万状地挣扎起来，而柳妍儿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压着尖叫声，将脸埋在他身后，像是不敢去看。</p>
阚明瑞的脑袋跟守夜阁的人一样混乱，只见“花斑斑”等人灵根结早已被锁，根本无力反抗。灵武者和苦役们一起被百步栏杆钉在了原地，像箭雨过后战场上余留的凌乱尸体。</p>
拜森开饭哪有不高兴的？不过瞧潇康的眼色，他并没有一口气将所有人全吃了，而是从最近的开始，慢慢品味，一次只吃两三个。</p>
好似死亡倒数……</p>
扈春城蹲下身来，劝道：“哎，好歹点几个出来吧，救人一命，还能帮你们俩分担一下严刑拷打。”</p>
阚明瑞的心跳如擂鼓，强压下视线，不敢聚焦，更不敢往特定的人身上看了。转眼间，十个人的魂魄被吸干，干瘪的人皮紧贴在骨头上，然后迅速发黑腐烂。而拜森的眼睛越来越亮，血光泛滥！脚踩过死人的头骨，朝剩下的活人逼近，身边黑气缠绕，真就如死神莅临一般。</p>
阚明瑞的胳膊还被柳妍儿掐住。</p>
二十个人死掉了！</p>
拜森饕足意满，而阚明瑞深深地垂下头去，大口呼吸——</p>
花斑斑也死了！</p>
——搞什么？原来自己真的没有看错，那就是一个普通人么？</p>
瞬天部大杀四方的场面始终没有出现，阚明瑞最终看到的只有西癸阁全员死光，剩一个搞不清路数的柳妍儿。</p>
重重人头之后，游军手里那碗柳妍儿的血，还是硬生生地给涅狄灌下去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