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依然一怔，眨眨眼。</p>
南疆众将也没想到雍谦会说得这么直接，每个人紧绷得像石头一样。</p>
但实际上雍谦面临的压力无比巨大，他后悔了，做雪天超度术的那两个月不该给董卿蓝说话的机会。现在那老贼一死，南疆受到的打击大到无法估量，不但被他坑了一个混沌迷宫，还失去了那样一位洗脑大神，空间构术也白搭进去。</p>
——有的人死了，但他挖的坑还在。</p>
这句话往后时时刻刻盘旋在南疆人的脑海中，以至于后世西方有一句流传百世的名言：董贼害人不浅！</p>
“董贼”就变成了骂人的话。</p>
雍谦本想打拖延战，现在全国魂师的血样都还存在大圣杯里，瓦解过后所有人力量折半，琾彬洲回来如果不能促成决战，就会被魂师一脉集体围攻！再让蒂依然秀一手，重新定义“正统”，保证王都补给，南疆大本营安全、稳固，能把琾彬洲拖得众叛亲离。</p>
但蒂依然刚才说她只想会会圣杯。</p>
——妈的。</p>
“你对千年末世感兴趣么？”雍谦勉强耐着性子问。</p>
蒂依然察言观色，微微一点头。</p>
雍谦道：“董卿蓝说你的寿命不长，会终结在千年纪元的那一刻，好像就是跟黑水渊倒灌有关。”</p>
“……”蒂依然的眸光凛冽，立刻内缩灵络检查自己的身体。</p>
拜森也惊得脱口而出：“啊？”</p>
雍谦跟在场的技术官对了个眼色，一群人转过百八十个心眼儿，秋离站出来道：“还有一种推测，是等你继承了阮清子的力量，寿命的限制就会消失。现在还这样么？”</p>
蒂依然的脸色给了他们肯定的答案。</p>
秋离说：“那想要活下去，你可能需要帮忙把末世解开。”</p>
蒂依然凛然问：“怎么做？”</p>
秋离道：“献祭圣杯。”</p>
蒂依然无比警惕，“有什么依据？”</p>
秋离看了眼雍谦，确认过眼神，强笑道：“你可以去虚圈看看，反正跟血池有关，也可以去虚夜宫，我找人给你解释。”</p>
雍谦强调：“但是圣杯问题告一段落之前，你不要试图定位血池。他们搞这一出，让阮清子遭了天谴。”</p>
蒂依然运了运气，“行，知道了。等赢过圣杯再分晓。”</p>
雍谦又说：“还有，别对我方任何人用摄魂取念。我怕你控制不了力道。”</p>
蒂依然冷笑着翻了个白眼。</p>
然后这个会简简单单地散了，拜森名正言顺成了蒂依然的跟班，能离开南疆人的掌控，但他心情一点也不轻松。</p>
蒂依然把秋离拽着问：“阮清子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遭天谴了？”</p>
秋离一脸：不知道。</p>
蒂依然只好跟他回虚夜宫曲，拜森陪同，但南疆这边才不敢让她见涅狄，所有留在那儿的技师跟鹌鹑一样，战战兢兢地聚在蒂依然跟前。</p>
幸好！虚夜宫建筑被蒂依然拆了，实验室和记录册毁得乱七八糟，一时间难以整理，蒂依然又没耐心，不会去认真翻垃圾堆的。</p>
于是，人们在神女面前来了一场很滑稽的项目汇报。耗过一个时辰，蒂依然回到王都，雍谦把通讯官的人选确定了，一共七人，都跟着她。</p>
蒂依然边走边想……</p>
有人说，合理推测，先代长生者阮清子，是自然进化的死魂生命。但自己作为她的继任者，昨天甚至能控制魂师，那也许，阮清子是星轩信仰的载体？这样的话她在血池“眼中”是最大的叛徒吧？</p>
天谴是一次惩罚，一种“报复”。那这样想，血池有意识吗？它肯定“想不到”还有完圣体存在吧？</p>
阮清子破戒出山，要么是她预见到自己会受天谴而死，要么是她想阻止雪漫天下。但这里边的先后逻辑和因果关系都说不清楚。就如同蒂依然现在不确定，解了末世是否真的能让她突破大限一样。</p>
因为人要死，原因可太多了……蒂依然看自己的命运是看不透的，更麻烦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p>
于是离开王都的路上，蒂依然什么都不说，就连拜森都很沉默。通讯官心想一旦去了虚圈，人类就是大累赘，不知如何是好。</p>
蒂依然带他们在平原上飞了一圈，距离不算远，感知到夜柏嫣身上那穿界印了！由此也知道静灵界的据点大致在哪儿。</p>
“对了，”蒂依然有点奇怪，问拜森：“静灵界掺和这里的事干什么？”</p>
拜森挺沉闷地说：“他们跟那个琾彬洲有合作，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也快要闹掰了。”顿了会儿，又说：“也对，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让这边两派鹬蚌相争。”</p>
蒂依然回想夜柏嫣说的话，又问：“白将军是谁？”</p>
拜森瞪眼，后撤一步。</p>
——恐惧？</p>
蒂依然奇道：“怎么了？”</p>
拜森左右看看通讯官，一脸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人？”</p>
蒂依然说：“昨天那个雷系的女人说的。”</p>
“……哦！”拜森大松一口气，不是恢复记忆了就好，汗颜不止，“嗨！我就知道，她肯定会这样说！”</p>
蒂依然有点耐心，“为什么？”</p>
拜森好尴尬，哭笑不得地说：“因为你跟那人以前是相好。”</p>
蒂依然：“……”</p>
拜森望天，其他人全都回身紧绷地低头鸵鸟。然后拜森又说：“不过后来你被洗脑，忘了他，他还是能对你下杀手哦。”</p>
蒂依然一脸：我不理解。</p>
拜森赶紧套用南疆领导层的思维，说：“而且他是静灵界那边的空间构术，造诣很高。有他在，应该挺麻烦的。”</p>
蒂依然灵光一现，“那你家宗主会不会想跟静灵界勾兑一下啊？”</p>
拜森钦佩她这清晰的脑回路，“好像也不是不行。我还记得，这里有静灵界的人质呢。呃不过那样的话……是不是得叫你用点美人计啊？”</p>
蒂依然听他最后一句话全是“难以启齿”的意思。</p>
于是不问了，自己琢磨。</p>
——相好是什么东西？</p>
蒂依然越发觉得跟这些人交往需得谨慎，而自己当真没那么“自由”，起码现在没有。于是暂且断了去找夜柏嫣要穿界印的念头，从长计议为好。而且不自觉地，她陷入无边无际的困惑里，无法想象自己会跟人类讲情情爱爱。</p>
即便是成为神以前的自己。</p>
——那是什么样的人呢？</p>
问拜森是问不出口了，甚至她也觉得纠结于这个问题的自己有点丢人，这不是“神”该在意的事。蒂依然叹了口气，再度感到沮丧、迷茫。最终她还是去了虚圈，把通讯官都甩了，连拜森都没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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