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寰是不会留手的——</p>
谁都可能善心大发地留手，但是季寰不会。</p>
顾银韵已经不再为死人感到恶心，她看不清，那些倒地的黑衣人在她眼里，就如同一个个黑色的麻袋。</p>
谁会对麻袋产生情绪呢？</p>
“你不去帮帮他们吗？”顾银韵微垂着眼，问道。</p>
“不。”男人无心隐瞒，“我的任务只是把你带走，引季寰到这儿。其他事情我不会插手，那叫狗拿耗子，自讨苦吃。”</p>
狗拿耗子，应该是多管闲事才对。</p>
“那你还留在这做什么？”顾银韵追问。</p>
她暗暗调整呼吸，将力气集中在双腿——但愿她还记得上次的轻功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借助轻功，从男人身边逃开。</p>
“我说过，留下来看戏。”男人笑道。</p>
“虽然那群黑衣人不堪一击，不多久便会一败涂地。但是我听说，他们好像还准备了杀手锏。”</p>
他昂头思索片刻，才继续道：“大概是偷袭一类的吧，不太靠谱。不过百密一疏，万一季寰真的中招了呢？”</p>
说到这，男人笑弯了眼。</p>
“那可就好玩了，我就是想看那个。”</p>
他幸灾乐祸的腔调让顾银韵感到熟悉，有那么一瞬间，她联想到了六皇子。</p>
她转头想要确认。</p>
可是下一秒，身后的男人忽然用双手把控住了她的脸，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她只能看向季寰所在的地方。</p>
“要来了。”</p>
不再是嬉皮笑脸，男人的声音蓦地严肃起来。</p>
“好好地看着，小太子妃。睁大眼睛瞧好这一切，要是你还能够看清的话。”</p>
他悠悠叹息道：“如果季寰死了……”</p>
接下来男人说了些什么，顾银韵没能听清，她脑中反复回荡着那句话——</p>
如果季寰死了……</p>
顾银韵的一颗心重重地坠落下去，以她为中心，整个世界的树影和风声都在急速远离。</p>
唯独季寰的距离在与她拉近。</p>
黑衣杀手倒下，又倒下。他们只剩下两三人，还在负隅顽抗着，仿佛不是他们来杀季寰，还是季寰在围剿他们。</p>
这样厉害的季寰，怎么会死呢？</p>
顾银韵思考着，看着。</p>
世界的大部分在她眼中都模糊了，唯有某一处，格外清晰。</p>
顾银韵看见一支淬毒的箭矢向季寰后脑射去，而仅剩的三个黑衣人同时发动攻击，转移季寰的注意。</p>
毒箭愈来愈近，而季寰无所察觉。</p>
这样下去，他就真的要死了。</p>
季寰……</p>
季寰……</p>
季寰，不能死。</p>
脚下微松，顾银韵的身体向前倾落，在即将坠下的瞬间，她飞跃而出，掠过重重细枝，冲往季寰的方向。</p>
“喂，你干什么？！”</p>
男人大惊失色，伸手去拉顾银韵的衣带，却失败了。</p>
他怔怔看着顾银韵远去，以身中毒药的恍惚状态，踏着全京城无人能及的卓越轻功，坚定地赶往季寰身边。</p>
像一只翩跹的飞鸟，在清莹月光下，闪烁着翠色华美的羽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