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幸运些,只是摔晕了过去,衣服在剧烈的摩擦下化作褴褛的布条,皮肉被路边碎石生生刮去一层,但是却没有死。</p>
季寰也不关心他的死活。</p>
下方,拉车的骏马因失去了驭手,变得笨拙而愚钝,它们没能避开拦路的一个石块,使得马车大幅颠簸了一下。</p>
紧接着车帘掀开,六皇子的身影显露出来。</p>
季寰没有多想,一剑抵在了他的颈项上。</p>
六皇子性情怪戾,但明知没有胜算时,他也识时务,不出所料,他支撑了不足半刻,便举手告饶。</p>
季寰没兴趣与将死之人纠缠下去。</p>
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没必要非得在这会儿杀了,惹旁人议论。</p>
丢下句警告,他嫌弃地丢开六皇子,转身去寻顾银韵。</p>
甫一进车厢,他便扫到了顾银韵的身影,小小一团缩在坐榻上,应当是睡着了。</p>
久别再见,季寰当即心下一软。</p>
他想着睡着了也好,至少,不会吱哇乱叫地总想着要逃了。</p>
他靠近坐榻,想将斜倚在上面的小人抱进怀中。可当他的视线触及顾银韵血色尽失的脸,意识到顾银韵不是“睡着”,而是“昏迷”之后……</p>
重逢的欣喜倏然散去,并立即被疼惜与暴怒所取代。</p>
“季旻,你最好准备了解释。”</p>
惊心动魄的杀意霎时间在车厢里蔓延开来,此情此景,季寰的语气愈是平静,就愈是让人毛骨悚然、坐立难安。</p>
“不是我动的手。”六皇子慌忙解释。</p>
作为皇帝的儿子,六皇子亦非一般人等。哪怕面对着季寰的狂然怒火,他也还记得如何口齿清晰地说话。</p>
“我赶到时,小皇嫂就是这副模样了。宋家人说她是突然的心脉紊乱,所以才想着带她回到镇上药铺医治。”</p>
六皇子用下巴指了指边上躺着的宋老太太:“喏,那就是宋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医女,幸而有她施针,小皇嫂才能及时脱离危险。”</p>
说到这,他耸耸肩:“不然,宋家人早回乡下庄子里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赶过来抓人?”</p>
季寰一语不发地抱起顾银韵。</p>
他暂时没有心思去分辨六皇子话中的虚实。</p>
出了马车那逼仄的空间,季寰为顾银韵仔细整理好了衣裳。她背后的衣领被人剪开过,唇角也残存着一抹没擦干净的血迹。</p>
狼狈得不行。</p>
最初发现顾银韵逃走时,季寰心里想过无数个把人抓回来时、兴师问罪的方案。</p>
可他没想到,顾银韵根本不给他兴师问罪的机会。</p>
她让他慌乱、失控,是个十足的危险分子。</p>
她让他屡次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却又屡次为她破例,难以自抑地想要怜惜。</p>
既然放任她在外面,就只会让她惹出一身伤的话……季寰的眸色暗了下去,五指收紧,更将顾银韵紧锢在怀中。</p>
“季骁呢?”他问六皇子。</p>
“被我毒晕了,扔在后面的马车里。”六皇子知无不言,“您的那名侍卫,叫桐戈的,也被丢在里面。”</p>
他继续为自己开脱:“皇兄,我只是想帮小皇嫂的忙,带她藏起来而已。她有病,我会医,我们共藏一处,再合适不过了。”</p>
季寰冷笑:“她是你皇嫂。”</p>
不是一朵长在荒郊的野花,是只蜜蜂都能去蜇上一口。</p>
“皇弟关心皇嫂,不是理所当然吗?”</p>
六皇子毫无自省自察之意,他完全不避讳自己对顾银韵的欣赏,还要极为恶劣地去戳季寰的痛处。</p>
“毕竟是皇兄新娶了娇人入府,冷落了小皇嫂,才气得她离家出走不是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