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中她听见妇人空灵美好的话语穿越了遒然风声，在她耳边轻柔地萦绕。</p>
“别害怕，我的孩子。”</p>
这声音如飙疾风沙中一阵温和的暖流，飘荡徘徊，接着缓缓消散，没多久风沙也跟着停了，长廊重归寂静。</p>
顾银韵胡乱抹了把脸，急急看向前方。</p>
妇人和另一束发男人的身影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飘摇而来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p>
它们鬼吼鬼叫，声音尖细刺耳。</p>
一鬼曰：“瞧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我们剥了她的皮，刮下她的肉下酒吃吧。”</p>
另一鬼嘻嘻直笑：“好呀好呀。”它边上下打量着顾银韵边飘然逼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好不好，你吃肉，我要嚼她的骨头。”</p>
它们探出嶙峋的利爪，凹陷的眼眶里泛着荧绿的光芒。</p>
潮湿腐烂的气息扑鼻而来，如同大雨夜里酒楼后堂打翻的泔水桶，惹得顾银韵一阵寒恶，陡然从睡梦中惊醒。</p>
“她真的睡着了么……”</p>
“你轻些，不要惊动了她……箱子放到那边去……等等……”</p>
从灰败的诡梦回到烛火摇曳的现实，耳边窸窣的响动却没有随之一同消散，顾银韵睡眼朦胧地从床榻上坐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房间里有其他人在。</p>
有其他人在……是谁？！</p>
惊惧姗姗来迟地涌上心头，顾银韵一把撩开床帘，顺手抄起床边案台上的青瓷花盏，目光如炬地瞪向外面。</p>
“娘娘，您醒了？”一丫鬟从容走来。</p>
是个熟人，还未见她低垂的面容，顾银韵便从音色上识出了她的身份。</p>
“凝冬？”</p>
“是。”凝冬颔首，对顾银韵微微一笑，“奴婢为娘娘送些衣物和日用品来，临雪轩那边都好，还请娘娘不要挂心。”</p>
说明来意后，她上前两步，动作轻柔地从顾银韵手中接过那盏花瓶，放回到案台上。</p>
“是奴婢不好，让娘娘受惊了。此物易碎，奴婢替娘娘放好，免得伤了手。”</p>
她这一套举动行云流水，任谁来也挑不出错处。除非那人兼具缜密的心思与独到的慧眼，看见她手心里黏腻的汗珠。</p>
就在方才，谢瑶胆大包天，竟提议趁太子妃娘娘熟睡，下手捂死娘娘。</p>
而且还盘算得井井有条——</p>
由她凝冬按住娘娘的肩膀不许乱动，而谢瑶则亲自动手，用枕头捂住娘娘口鼻，令其窒息而亡。</p>
甚至连善后都想好了，就说是房间里炭火烧得太过，害太子妃娘娘喘不上气，不幸憋死了。</p>
凝冬初听这个提议，只感到好笑。</p>
深想下去，又觉得可行。</p>
今夜过后，谢瑶是死是活犹未可知，杀了顾银韵，东窗事发时再把事情全推到谢瑶头上，也不失为一个法子。</p>
她表面不允，内心却动摇不已。</p>
正当她频频打量着帷幕重重的床榻，在满心妒忌的驱使下，差点松口答应谢瑶时……</p>
兴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顾银韵命不该绝。</p>
她竟从熟睡中倏然转醒，动作利落地掀开帷帐，于睡梦中洞悉了她们两人的包藏祸心似的，举起花盏就要打过来。</p>
“那是谁？”</p>
凝冬自认为滴水不漏地稳住了顾银韵，惴惴不安地等待后者裁决时，忽听得头顶传来这句问话。</p>
她知顾银韵问的是谢瑶。</p>
但她可不敢如实告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