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语气平淡。</p>
虽垂垂老矣，但与顾钰交谈时，还是展现出了身为君王者“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强悍压制力。</p>
顾钰听他提及父母的死，不由一怔。</p>
待想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后，他倏地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早就知道？！”</p>
早就知道，他查清了父母的死出自他手。</p>
早就知道他对他满怀仇恨，却还能假惺惺地对他施以信任，与他做君臣之谊。</p>
皇帝缓缓点头：“自然。”</p>
这全天下都是他的，天下之事，也尽入他耳。甚至于，他故意引导着顾钰发现了他父母死亡的真相。</p>
他要叫他清楚，翊府再特殊，也不过是他手中随意拨弄的玩意儿罢了。</p>
叛逆的后果，只会是死路一条。</p>
“这就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吗，顾卿？”皇帝慢悠悠地问，“你为今夜的复仇，准备了很久吧？”</p>
“毕竟你也知道，只有今夜才能真正杀死朕。”</p>
“恨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就连妹妹也被嫁进了季家，成为你的一枚棋子。”谈到顾银韵，皇帝神采微变。</p>
他老态龙钟的脸上，竟显出淫邪之色。</p>
“可惜了，朕还没能碰过她。”皇帝叹息。</p>
“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像是天生就是为我季家人生就的。朕的那些儿子们，一个个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p>
“你给我闭嘴！”</p>
顾钰眯起眼睛，一拳砸上方桌。</p>
方桌震颤不止，好险在他怒不可遏的一击下碎裂开来。</p>
皇帝没有睁眼，但感受到了那剧烈的震动。</p>
顾钰的怒火也怒浪狂涛般席卷而至，但他不为所动，丝毫不担心顾钰突然暴起，几拳击碎他一身衰朽的骨头。</p>
正如他之前所说，顾钰杀不死他。</p>
这狂烈的怒火，注定也只能是无能狂怒。</p>
半晌后，顾钰坐回原位，因愤怒而狰狞的脸也逐渐恢复往日的平和：“皇帝。”他冷笑，“您当真认为，季寰对付得了我吗？”</p>
皇帝眼皮微颤，但依然没有睁开。</p>
“不然？”他反问顾钰，“你最紧要的棋，大抵也就是顾银韵那个孩子。但是，你真以为她会对朕的寰儿下手吗？”</p>
“不。”皇帝摇了摇头。</p>
他嗤笑，带着不解与嘲弄：“这是朕唯一算错的事情，两个天然敌对的人，居然对彼此付出了真心。”</p>
“寰儿不再言听计从地顺着朕的心意，因为你的妹妹，朕的继承人不再完美，而是染上了丑陋的缺憾。”</p>
皇帝长叹，似乎真的在为季寰感到可惜。</p>
但是没多久他又笑了，轻蔑的笑。</p>
“可那又如何呢？这个缺憾不会再继续扩大下去了。今夜，朕就会将它彻底纠正。”</p>
谁也不会想到，从干瘪如骷髅的皇帝口中，还能听到这么傲慢、自大、掷地有声的话语。</p>
他说：“朕掌控着这个世界。”</p>
“你们的任何努力在朕面前，都是螳臂当车。”</p>
“好一个螳臂当车。”顾钰怒极反笑，冷冷地注视着皇帝，“这狂妄会毁了你，一个人拥有再多的智慧，他也不可能算无遗策。”</p>
“你是在说你自己，顾卿。”皇帝平淡道。</p>
“你的计划都被看透，你的行动都被摧毁，而你安插进太子府的宝贵棋子顾银韵，她也会为了无聊的爱情选择背叛你。”</p>
“你输了，顾卿。”皇帝不徐不疾地做出定断，“你倾尽所能，却都没有逼出朕最后的手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