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让朕失望。”皇帝高高在上地评价道，“朕本以为，这场篡权夺位的游戏，要来的更加有趣些。”</p>
“结果……不过如此。”</p>
他遗憾地摇摇头，言谈间尽显对顾钰的蔑视。可是，他却没能从顾钰那里收获预想中的反馈。</p>
他以为，顾钰是应该失控绝望的。</p>
这位翊府年少的继承人，应该在品尝到失败的苦楚之后、在付出的全部努力都被他轻描淡写地付诸嬉笑之后，骤然间崩溃碎裂。</p>
皇帝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为美妙事了。</p>
然而，顾钰的反应却平淡极了。</p>
他呼吸匀缓，波澜不惊，情绪上的波动，甚至都没有先前为顾银韵动怒时那般强烈。</p>
“哈，哈哈哈——”</p>
皇帝听见顾钰笑了。</p>
起初只是极浅极淡的一声轻笑，随后渐渐笑开，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可笑趣事，乐不可支地笑得停不下来。</p>
皇帝不明所以，心底生出被冒犯的不悦。</p>
他想呵一句“放肆”，又觉得有失身份，便将那怒火硬生生咽回了腹中。</p>
想来顾钰是疯了。</p>
濒死前的装神弄鬼罢了，不值一惧。</p>
“皇帝，臣真是被您逗乐了。”倏然顾钰止住笑，总是温和笑着的脸上竟显露出几分狷邪的恶意，“您所谓最后的手段……”</p>
他拉长语调，一字一顿：“该不会说的是谢将军吧？”</p>
谢将军。</p>
猝不及防从顾钰嘴里听见这三个字，皇帝褶皱密布的脸瞬间板起，惊愕而讶异。</p>
“顾卿，你糊涂了。”他很快掩饰住惊讶，尽可能使自己的神情显得平静，“谢大将军镇守北疆，怎会出现在京中？”</p>
顾钰微微一笑：“不要装了，皇帝。谢大将军是否在京中，你我心知肚明。”</p>
他从容不迫，说得笃定。</p>
是以精明老辣如皇帝，也不禁为此动摇了。</p>
“顾钰，你想要说什么？”</p>
这是对峙以来，皇帝第一次直呼顾钰的名字，而且，他那老朽如枯木表层的眼皮终于动了动，向上掀起。</p>
皇帝沉沉看向顾钰，阴鸷的视线如锋利的镰钩一般，能够钩破皮肉带出血来。</p>
而那对锐利的眼睛，也是他全身上下仅剩的没有被衰老所腐蚀的地方。</p>
古怪而骇人。</p>
顾钰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臣想说，皇帝总以为银韵会背叛臣，却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也会被别人背叛吗？”</p>
“你说谢将军？”皇帝眉头上抬，紧接着斩钉截铁道：“不可能。”</p>
“你最清楚这件事不过。”他直直盯着顾钰的眼睛，“只要有翊府在，谢家就绝不可能背叛朕。”</p>
顾钰是翊府的人，他最应该清楚这个事实。</p>
既然清楚，为何还要郑重其事地提出来？顾钰是在诈他，还是说……</p>
皇帝心中隐隐生出不妙的预感。</p>
就在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了——</p>
顾钰伸出胳膊，卷起袖口，露出手腕上尚未痊愈的道道刀痕。</p>
“臣付出了一些代价，换取翊府在某些限制上的宽松。”他扬唇，笑得张扬，“而据臣所知，谢家，早就厌倦了做您的奴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