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隐在后边呜呜喳喳地说着些什么，顾银韵听不进，也不想听。</p>
她出神地瞧着季寰唇边殷红的血迹、指下紧皱的衣料，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p>
太突然了，这也太突然了。</p>
明明准备万全，所有的阻碍都被踏平，顾隐冲着季寰而来，拼尽全力也没能在交手中占到便宜……</p>
怎么突然就冒出一种毒来，让季寰口吐鲜血、不战而败了呢？</p>
什么毒能有如此强悍的药性？</p>
谁又能算准它恰恰好好会在这一刻毒发，既不早也不迟？</p>
而且就算有这种毒，下毒的人能是谁？</p>
她是始终被瞒在鼓里的，首先排除；婉秋糊涂，不堪大用，若是她来，不可能不露出破绽，被人发现。</p>
至于临雪轩其他人，她们都在府中待了多年，忠心耿耿，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去下毒。</p>
那么，还有谁呢？</p>
还有谁能满足翊府的要求，潜伏在临雪轩中，长久如一日且不被发现地给季寰下毒呢？</p>
说到底，那真的是毒吗？</p>
看着季寰痛苦拧起的眉、按在心口处青筋毕露的手，顾银韵忽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p>
她好像在哪儿见到过，见到过与此时的季寰同样痛苦的人——心脏仿佛被揉碎、撕裂，全身的血液失去控制，疯狂上涌着，呕出体外。</p>
她差一点就要想到了。</p>
也差一点就要触碰到季寰——</p>
尽管后者满脸的嫌恶与憎恨，躲避她如同躲避某种极为肮脏的污垢之物</p>
——她也倔强着靠近，指腹即将触上季寰紧皱的眉头。</p>
她没有背叛他，顾隐口中的毒不存在，这一切都是翊府的戏弄与诅咒。</p>
“……我没有背叛你，顾隐口中的毒不存在，这一切都是翊府的戏弄与诅咒。”</p>
顾银韵唇瓣张了张。</p>
她想要说出这些话的。</p>
然而，她只来及吐出半片残音，后颈便被顾隐捏得一痛，思维涣散开来，整个人像浸透了水的棉花，沉重地、不可逆转地砸向地面。</p>
她紧紧盯住季寰，直至坠入黑暗。</p>
昏迷过去时，眼中的最后一幕画面是自己无力垂落的手，和季寰模糊不清的面容。</p>
她不知那一瞬间，季寰脸上带着何种表情。</p>
她只看见季寰的眼睛格外幽邃清晰，黑沉的眸中燃烧着隐秘炙烫的火焰，像是要把这片夜空都映成躁动不安的红色。</p>
以及……</p>
季寰直到最后也只是冷眼看着她，一动不动，任由她竭力探出的手垂落在他眼前。</p>
什么啊……</p>
顾银韵哽咽了下，酸涩翻涌如海。</p>
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她还是失败了啊……</p>
她被季寰讨厌了。</p>
她是个叛徒、骗子、十恶不赦之人，季寰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晦气，但凡还有余力，都会一剑砍掉她的脑袋。</p>
认清这个事实，为何她的心里会如此悲伤？</p>
多么滑稽啊，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从最欢乐无忧的少女，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人。</p>
在砸进硬邦邦的土层前，顾银韵就被顾隐捞住腰肢，环抱入怀中。</p>
代替她落入泥土的，是一颗清透的泪珠。</p>
它顺着她的面颊滑落，轻盈地飘坠至地面，如同流星划破天际，坠入层叠山谷。</p>
季寰的身形微微动了动。</p>
他似乎想要接住那颗泪，但却有心无力，只是微晃了下身子，还未探出手去，就好险失去平衡栽倒在地。</p>
“你们……怎么做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