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顾隐，但目光更多地落在失去意识、半倚在顾隐怀中的顾银韵身上。</p>
顾隐没有搭理他，但他很快自己找到了答案。</p>
在顾银韵的手腕上，红绳轻系，那枚玉哨在风中微微摇晃着，光芒闪耀，明亮而刺目。</p>
顾银韵说，那是翊府给她的护身符。</p>
赏梅宴的时候，她被谢夫人诬害，这枚玉哨帮了她好大的忙。</p>
而他当时不置可否，没有多问。</p>
他曾“借”走过这枚哨子，仔细研究过。</p>
它无毒无害，只是在亮起来时会烫人，同时在拥有者眼前呈现出不同于当下场景的、别处的一些画面。</p>
他被烫了好多次，也被迫瞧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除此以外，别无他用。</p>
故而，在确认了玉哨无伤大雅后，他就把它还给了银韵。</p>
可是，他应该想到的。</p>
应该想到拥有着玄门异法之术的翊府，不可能全部的力量都像它展现出来的玉哨这般无害。</p>
关于翊府的力量，他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父皇。</p>
父皇却对此讳莫如深，避开了他所有试探的询问，并警告他翊府藏有的秘密关乎帝国根基，严令他不要深究。</p>
父皇敬畏着翊府，但他好像并不担心翊府的力量会失去控制，与皇室为敌。</p>
而老天最喜欢开玩笑。</p>
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往往最容易成真。</p>
如今，那力量终于失控，无视空间的阻碍，凶蛮霸道地击中了他的身体，成为翊府最有力的一剂“剧毒”，将他毒倒。</p>
季寰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p>
为了不让自己倒下，他已透支了太多的精神和力气，现在，就连他身体中最坚硬的骨骼也变得疲软了。</p>
它们原本嘎吱作响，近乎碎裂。</p>
在承受到极点时，蓦地融化成水液，然后拖带着他的整个身体，流淌倒伏在地上。</p>
丧失意识的刹那，从他脑中闪过的念头竟无关于帝国、父皇、或是禅位礼。</p>
他用着仅存的一点儿力气，命令道：</p>
“把顾银韵……给我留下来……”</p>
这是他此生，不受任何人干涉、而全凭自己心意的，唯一想要的东西。</p>
他绝不允许她离开，死也不行。</p>
“还是省省吧，太子殿下。”顾隐侧身挡住季寰饿犬盯食般执着的视线，觉得不够，又补上一脚在季寰的肩头，“活过今晚，再找我讨论银韵的事。”</p>
言罢，他抬头望了眼天边。</p>
注意到不远处燃起的一簇火光后，他不再耽搁，抱着顾银韵转身就走。</p>
行云殿转眼余下力竭倒地的季寰一人。</p>
但是没多久，太子府幸存的侍卫赶至。</p>
不等他们想出救醒季寰的办法，沈莹玉带着沈家人浩浩荡荡地闯来，与他们撞了个正着。</p>
两拨人势不两立，冲突一触而发。</p>
一片混乱中，沈莹玉偷偷避开打斗正酣的双方，将行云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p>
可恶，顾银韵怎么不在这里？</p>
来行云殿前，她先去了趟临雪轩，一番凌厉手段使下去，从仆婢们嘴中逼问出顾银韵在行云殿中。</p>
她这才带着人赶来行云殿。</p>
结果，竟也没在这里找到顾银韵的身影。</p>
沈莹玉愤懑不已，目光一扫，发现了躺倒在庭院中、死活不知的季寰。</p>
她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p>
既然害不到顾银韵，杀了季寰不也是一样的？不但能让顾银韵痛苦，于她自己也是大功一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