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皇帝愤怒地反驳，“你这个低劣的蝼蚁，胆敢质疑朕的智慧？！”</p>
顾钰微笑着摇摇头，神安气定，不为皇帝的狂怒所动：“可是过了今夜，蝼蚁还能继续生活下去，而您，会腐烂成一堆的烂肉枯骨。”</p>
皇帝一僵，略带慌乱地跌坐回蒲团上。</p>
他闭了闭眼，再掀开时，眼中失态的怒火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审视。</p>
“你都知道了多少？”他问，“是翊府告诉你的，还是你那愚蠢可悲的父母？”</p>
听他提到父母，顾钰端着茶盏的手一僵。</p>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避开皇帝的问题，似笑非笑道：“季寰死了，三皇子可还健在呢。”</p>
他嘲讽地挑起眉，不怎么真心地提议道：“不如臣下派人把三皇子请来，由他继承皇位，完成这场禅位礼如何？”</p>
对皇帝而言，这是个不成办法的办法。</p>
事已至此，若是三皇子能在——</p>
虽然比不上季寰这个悉心栽培的继承人，脑子也疯疯癫癫病得不轻，但到底也是他的儿子，勉强是可用的。</p>
不过顾钰显然没有那么好心，会真的派人请来三皇子，帮助皇帝完成禅位礼。</p>
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天色，道：“子时了，就算三皇子有心帮忙，他也赶不上这场盛事了。”</p>
“皇帝。”</p>
顾钰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座精瘦干瘪的老头，如神只般高高在上宣布他的死期。</p>
“臣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上路。”</p>
“就像多年前，你亲手勒死我的父亲母亲，把死不瞑目的他们高悬在屋梁上，伪造出自缢的假象。”</p>
说到这，顾钰“呵呵”笑了两声，比起大仇得报的欢悦，他更多是痛苦的。</p>
“今夜之后，帝国就要变天了。”</p>
伴随着他阴郁沉闷的话语，屋内灯烛尽灭，密不透光，变得暗而不见五指。</p>
方桌上有关太子府的幻象倏然散去。</p>
不久后，方桌竟像水液一般荡起涟漪，一团明黄刺眼的光芒从中显现，宛若一轮圆日从海面升起。</p>
顾钰抬手去触那团光。</p>
他说：“从今往后，翊府将不复存在。由你掌控的这一罪恶的白鸾帝国将会走向覆灭，然后，在碎瓦颓垣中，迎来它的新生。”</p>
“哈。”皇帝却忽然笑了。</p>
他锐利的目光穿透明黄的光芒，直刺在顾钰的脸上，燃烧着幽冥烈火，似要将其灼烧出一个洞来。</p>
“顾卿，你该不会以为，朕会这样束手就擒了吧？”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视线转回到方桌上的光亮，“翊府的秘密，你也只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p>
说着，他蓦地伸出手。</p>
枯干的手指如怪木妖精的强劲的利爪，死死锢住顾钰的手腕，将他拖拽着倒向那团光。</p>
“你——！”</p>
顾钰暗惊，第一时间想要收回手腕。</p>
岂料皇帝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妖怪，以着不可挣脱的强悍力道，将他拽进光团里，同时自己也靠近过去。</p>
“既然时间差不多了，那就开始吧。”</p>
皇帝念叹着，皱纹环绕而深凹下去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白逐渐被黑暗吞噬，变作深渊般的幽黑恐怖。</p>
明黄的光团颤了颤，顷刻后骤然膨胀变大，充斥了整间屋子，也吞噬了屋中的两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