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银韵烧来热水，仔细喂给季寰喝下。</p>
宅苑里，能搜罗到一些陈积的药材，藏在柜格中放了许久，好些已经发霉潮解，不能用了。</p>
她从中挑拣出保存完好的，简易配出一副清毒去热的药方，煎煮过后，哄季寰服用。</p>
吃药时，季寰已是满面红热。</p>
用手去探额头，更是烫的惊人。</p>
早先喂的好多水，此时怕是都被高热蒸发掉了，季寰有气无力歪着脑袋，已然说起了胡话。</p>
顾银韵心急如焚，喂完药，又拿布帛浸上凉水，为他擦拭身体散热。</p>
来来回回换来好几盆水，总算等到喂下的药起了作用，季寰发了一次汗，体温降下去些许，能够安稳地睡下，而不是难受地说胡话了。</p>
顾银韵浅松一口气，这才暂得歇缓。</p>
她守在季寰床边，反握住季寰紧抓她不放的手，忽然觉得季寰的病症有些奇怪。</p>
看症状，是普通的风寒不错。</p>
但这风寒来得太急太快，毫无征兆，上一刻季寰还同她正常说着话，下一刻就烧得神志不清……</p>
寻常的风寒，会发展得这般迅速凶险吗？</p>
更何况这可是季寰，被野兽咬穿肩膀，丢进水牢，硬生生挨了好几日伤口溃烂的炎症，被抬到六皇子那里时，都没脆弱成这样。</p>
虽然没有证据，但顾银韵忍不住往“翊府”那儿联想。</p>
她怀疑“翊府”是否用了什么阴毒的手段，故意害季寰骤起风寒，为的就是逼她回京城去。</p>
“银、银韵……”</p>
榻上的季寰忽然皱起脸来，轻声呓语。</p>
“在呢，在呢。”顾银韵赶紧回应。</p>
她为季寰拨开鬓边碎发，伸手探过红滚滚的脑门，接着用温水湿润起他焦干的嘴唇。</p>
她也染过风寒高热，半死不活地昏睡过好久，因此最能对季寰的状态感同身受。</p>
区别在于，她那时还在太子府。</p>
府中进出的，是太医院最好的大夫，煎煮用药，也都是全京城最精细名贵的药材，更别提，还有满屋的丫鬟照顾着……</p>
而这里，只有她这么个半吊子庸医，和存量不多的山野草药。</p>
季寰的情况又不容乐观。</p>
才转好没多久，体温再度有了上升的趋势。</p>
顾银韵边为季寰换掉额头吸热的布巾，边在心里默默盘算余下的药材还能煎制多少汤药出来。</p>
盘算的结果很不妙，仅仅能撑过今日罢了。</p>
安抚好胡乱呓语的季寰，顾银韵又要去灶房煎药，而且快到正午了，她还得烧火做饭才行。</p>
刚有要走的动作，季寰却不依不饶纠缠住她的手指：“不……不许走……”</p>
他烧得这般，竟还有力气抓住她。</p>
顾银韵想要抽出手来，没想到反而激起他倔强的劲头，五指内扣，更抓紧了她。</p>
手腹被掐出红印，顾银韵匪夷所思。</p>
季寰虚弱得都躺倒在床上哼哼唧唧了，怎么还有这样大的力气？</p>
她无奈去哄：“我不走，我只是去煎药。”</p>
季寰闷哼一声，仍不放手。</p>
顾银韵想了想，俯身贴近季寰的脸，换了副甜腻腔调：“寰寰乖，你现在发热了对不对？发热就要吃药药才能好哦，所以放我去煎药好不好呀？”</p>
一连串的叠词，她自己都有些恶心。</p>
但季寰好像很吃这一套，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唇瓣动了动，似是想说点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