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斋并没有改名字，但在十日前重新开门营业。</p>
如今的掌柜是罗树荣。</p>
陈韶带着七爷等人进店时，已经没什么食客。看一眼身后跟着的人，陈韶向迎出来的罗树荣吩咐：“给我们准备几桌吃食，简单些就好。”</p>
在罗树荣应承后，陈韶便上了二楼，同着七爷、赵良柱在临窗的位置坐下来，蝉衣、全书玉、李天流和傅九坐在他们旁边桌，其余的羽林卫则散坐在他们周围。</p>
坐没有多久，罗树荣同着他夫人苗氏将茶水送了上来。</p>
浅呷两口茶，陈韶看向惠民药铺，问七爷道：“那个汪正来药铺了吗？”</p>
“来了已有半个月了。”七爷说道，“小伙子话不多，但手脚勤快。”</p>
“手脚勤快？”陈韶收回目光，“他不是在做账房先生？”</p>
七爷问：“不是大人让他做的账房先生？”</p>
陈韶道：“是我让他做的。”</p>
七爷反应过来，是他没有将话说清楚，便重新说道：“他是在做账房先生。勤快是他眼里有活，不忙的时候，总是在帮着其他人干这干那。”</p>
陈韶问：“做得怎么样？”</p>
七爷看两眼赵良柱：“良柱在教他。”</p>
“他以前没有做过账房先生，”赵良柱接话道，“好在脑子灵活，学了这半个月，差不多能上手了。”</p>
陈韶又问：“他住在药铺，还是每日回家？”</p>
七爷道：“住在药铺。”</p>
陈韶叫傅九，“你去药铺将汪正请过来一起吃顿饭，顺便也认一认人。”</p>
傅九去后，陈韶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到了栽种药材上。她没有委婉，也没有隐瞒，而是直接说道：“下午的时候，许显民几个跟我说，准备栽种的那几样药草，田间地头都随处可见，完全没有浪费人力、田地再栽种的必要。不知他们几个这些话，可有同良柱叔说过？”</p>
赵良柱愣了一下，点头道：“说过。”</p>
陈韶直视着他的眼睛：“良柱叔是不信任他们的话，还是另有想法？”</p>
“不，我很信任他们。”赵良柱说道，“并且在他们说过之后，我还特意回了趟赵家村，在田间地头都看过。事实确实如他们所说，要栽种的那几样药草随处都可以看到。我之所以证实了他们的想法，还是选择栽种，原因也很简单。万和堂的彭大夫给了我一剂专治头痛脑热的药方，据彭大夫说，这剂药方是他的不传之秘。而经我的观察，这半个月前来看病的百姓，尤其是有头痛脑热的百姓，吃他开的这剂药方后，的确比别的大夫开的药方要好得快。</p>
“他的这剂药方用的药草也都很寻常，不过是药草的轻重配比与其他人稍稍有所不同。有了这剂药方，惠民药铺就可以大量配制药粉，如几个商行的生意那般，将配好的药粉拿到其他郡城去卖钱。可以这么说，只要彭大夫不将药方再给别人，那么洪源郡的惠民药铺不仅可以自负盈亏，还能凭借这个药方赚到大量的钱财。</p>
“按照许显民几个的说法，药方上的药材都不用百姓栽种，光采摘野生的就足够药铺使用。可他们显然没有想过，大棠有好几百个郡城，郡城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县城、乡镇。一旦我们的药方治病效果惊人，那么所需要的药材量也会成倍地增长。而成倍增长的后果是什么？跟他们几个所担忧的一样，当这些平常被当作杂草的药草能够赚到比粮食更多的钱后，老百姓还愿意种地吗？会不会同样将田地空出来，让它们长药草？</p>
“既然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百姓荒废田地的举动，那我们一开始就做好规定，每家只能拿多少田地出来栽种药草，让各家互相监督，进而形成惯例！这样，老百姓想要靠药草赚更多的钱，只能将目光投到野外，而不是将目标由野外转向自家的田地。”</p>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p>
他也果然是一个很好的生意人。</p>
陈韶心底连连称赞的同时，忍不住说道：“规定一开始就定好了，中途有人违背，惩治起来才能让人心服口服。”</p>
赵良柱赞同道：“就是这个道理。”</p>
“如果没有意外，以后每个郡城，甚至每个县城都会有惠民药铺。”陈韶浅笑着问道，“彭大夫这个药方，是洪源郡惠民药铺独有，还是所有惠民药铺独有？”</p>
赵良柱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说道：“自然是洪源郡的惠民药铺独有。其余的惠民药铺想要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拿其他的药方来换。”</p>
陈韶看向七爷。</p>
七爷同样毫不迟疑地说道：“必须得拿其他药方来换。”</p>
陈韶轻笑两声，又看向赵良柱，“那如果良柱叔以后不只管理一个惠民药铺的药材呢？”</p>
赵良柱的一腔热血霎时上涌，“大人……”</p>
陈韶阻止他道：“你先回答我。”</p>
赵良柱勉强按住心中的激动，实诚地说道：“如果大人信任我，还让我管理另一个郡城的惠民药铺，那另一个惠民药铺想要这个药方，同样得拿另外的药方来换，这是原则，不能因为我而让步，或者说不能因为我而让洪源郡的惠民药铺蒙受损失。”</p>
陈韶点一点头，也说了自己的打算：“洪源郡情况比较特殊，将来别的郡城即便要开惠民药铺，我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全情投入。但惠民药铺既担了一个惠民的名字，就绝不容失，所以就需要一些我信得过的人替我把关。”</p>
她的这个打算，其实是在赵良柱说了药方的事后，才临时决定的。惠民药铺想要自负盈亏，甚至赚到钱，必须得由像他一样的生意人来打理才行。而她目前所认识的生意人，唯他一个能够入眼。</p>
赵良柱立刻揖手道：“承蒙大人看重，绝不负重望。”</p>
陈韶玩笑道：“良柱叔到时不要说辛苦就行。”</p>
七爷道：“他正值壮年，有啥可辛苦的？”</p>
“良柱叔不怕辛苦，七爷可得多担待一些。”陈韶转过话头，“将来别的惠民药铺掌柜或是大夫过来这边取经，还请七爷不要吝惜教导才是。”</p>
七爷没有料到还有自己的事，忙应承道：“大人放心，只要他们来，我绝不藏着掖着。”</p>
“七爷的品行，我自是相信。”说完药材的事，陈韶又再次看向惠民药铺，看到惠民药铺旁边的布庄这么晚也还开着门，不由问道，“惠民药铺旁边的铺子，东家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