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p>
云卿尘按住身后的手，十指勾缠，等秦睿走了，斐忌冰冷的嗓音从背后落下，“你叫他睿儿，你怎么不叫本座？”</p>
“因为他是孩子。”</p>
斐忌脸色微红，“我呢？”</p>
“男人。”</p>
斐忌抵在他肩头，双臂圈着他，“这还差不多。”</p>
“我得走了。”云卿尘捧着卡的脸，“你听话，记得来找我。”</p>
“我要是不找呢？”</p>
“我去找……睿儿。”</p>
斐忌懊恼的咬咬他，“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厉害。”</p>
云卿尘把手递过去，斐忌傲娇的拍开，“晚上再说。”</p>
好吧。</p>
斐忌察觉到了他的需要，就变坏了。</p>
一路上，云卿尘眼里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捻着茶杯的指腹有些泛红，漂亮的很。</p>
“太傅，你今天这么开心？”</p>
“嗯，做了一个美梦。”</p>
云卿尘连嗓音都是淡的柔和。</p>
秦睿心跳加速，“是不是有我？”</p>
“是啊。”</p>
被杀掉了。</p>
【太傅果然爱我！】</p>
秦睿确定云卿尘喜爱他后，正常了许多。</p>
他知道云卿尘最喜欢的样子，在努力学着做。</p>
潼关。</p>
抵达潼关时，他们还没入城就遇见了抢劫。</p>
潼关的混乱，似乎远不仅仅只是混乱。</p>
分明是官道，离城门不过一段距离。</p>
官兵习以为常，只当没看见。</p>
百姓更是害怕，特意避开走。</p>
抢劫之人不过区区十人罢了，穿着统一的衣裳，嚣张到好似千军万马。</p>
领头的是个肥猪，起码三百斤，肚子大得像是怀孕的老母猪。</p>
此时秦睿一行人加上侍卫不过区区八人，一个个虽是华衣贵服，中原人不比北方人的大块头，看着就是好欺负的有钱人，</p>
肥猪此时就坐在官道中央，啃着猪蹄，满嘴油腥肉末的口水横飞，“来啊，把值钱的东西全给老子交出来，都走了老子的道了，怎么着也得孝敬孝敬老子啊！”</p>
他说着把嘴里的东西全都给吐了出来，“啊呸！这是泔水吗，这么难吃？！”</p>
肥猪一脚踹飞了跪在地上给他架腿的人，猪蹄随手一扔，周遭的难民冲上去就是一顿厮打。</p>
这情况显然不是一次两次，否则周围不会汇集这么多人。</p>
他明显享受这种高高在上，手上的大鱼大肉他咬一口就遛狗一样的扔出去。</p>
眼看着他们发疯，那精美的食物被他赤脚碾过踢出去。</p>
“哈哈哈哈哈，这些贱民简直就是疯狗一样！来啊，学狗叫，老子就给你们吃！”</p>
“汪汪！汪汪！”</p>
“汪！”</p>
活都活不下去了，谁还会有尊严，难民们争先恐后，连那小小孩童都恨不得杀上去。</p>
马车里，云卿尘眸色幽暗不明，挡路的是这么个东西，怪不得上一世斐忌来了就杀，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他那性子，看见这人怕都已经觉得伤了眼。</p>
外头越来越乱，马车上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下去，肥猪立马不开心的招呼了手下人，“狗东西不出来，你们不会上吗？还要老子等！”</p>
秦睿自从真真实实给人当过狗后，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声狗东西，他当即出了马车，目光森然的盯着他，“你骂谁是狗东西？”</p>
“狗东西这不就出来了吗？哈哈哈……啊！！！”</p>
肥猪的笑声还没落下，一把刀砍下，舌头就挑了出来，周遭的人一哄而散，跟随在肥猪身边的人叫嚣都不敢，拔腿就跑。</p>
能从一场恶战中存活下来的暗卫，杀这么几个恶霸还不是手到擒来。</p>
短短一刻钟罢了，官道就被血洗了。</p>
此时那些官兵终于看了过来，他们发现肥猪死了，立马就派人去通报。</p>
半炷香而已，一群兵马就围了上来，骑马之人穿着将领官服，在军中起码是个副将，“你们敢谋害冯家三子，斩立决！”</p>
“斩立决？”秦睿第一次听见有人敢对他这么说，他冷笑一声，手一抬，冷酷道：“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做斩立决！”</p>
下一刻，数十个暗卫现身，直接拔刀就上。</p>
“你……斩杀朝廷命官，你是想要诛九族吗？”</p>
秦睿双手一背，傲慢的睨着众人，“我的九族，也得有人敢！”</p>
此话一落，副将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登时想起神都传来的消息。</p>
三皇子秦睿微服私访来潼关了！</p>
副将此时才正眼打量秦睿，眸色顿时一变。</p>
完了，他当真是秦睿！</p>
不。</p>
做都做了，不若就来票大的，直接杀了，说不定还能立功！</p>
如此一想，副将怒喝道：“在我潼关闹事者，定是敌国细作，来啊，拿下他项上人头者，重重有赏！”</p>
云卿尘听着这话有些不太对劲，不像是下军令，而是对着周围之人所说。</p>
不待云卿尘去看，聚集在城外的难民们已经蠢蠢欲动，他们如同饿狼盯上了食物，在听见命令的瞬间就扑了过来。</p>
本不过几十人的争锋相对，突然就变成了千人的战场。</p>
云卿尘突然想到斐忌对潼关之事寥寥几句的说辞：潼关就是掌权者的一场小小游戏罢了，谁不喜欢看小狗抢食呢？多可爱。</p>
斐忌当初如此说，是因为在这里，帮助掌权者就能换取食物，这其中包括杀人。</p>
“嘭！”</p>
秦睿带的人就这些，如今面对这么多的难民，他们完全不是对手。</p>
他们就算有再好的身手，当一只只因饥饿化身为野兽的难民接二连三扑上来时，他们很快就会被扑倒。</p>
这就是潼关给秦睿上的第一节课，人性绝望时可怕的生欲。</p>
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着，伦理道德又算得了什么。</p>
面对如此众多的灾民，他们无论如何都斩杀不尽。</p>
秦睿又岂能撑得住。</p>
马车几乎都要被众人推倒的时候，秦睿不顾一切把云卿尘拽了出来。</p>
厚重的帽檐在这一刻落下，云卿尘这张夺目的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众人眼前。</p>
骚乱因为一声大叫戛然而止。</p>
“佛子大人！是神庙里的佛子大人！”</p>
“佛子大人？真的是佛子大人吗？！”</p>
云卿尘本就穿着一身白衣，身上厚重的披风更是醒目，如今就站在马车上，一人说众人看，第一个难民噗通跪在地上祈福的时候，一个个都跟着跪下去。</p>
“救苦救难的佛子大人，救救我们！求求您，救救我们！”</p>
“佛子大人，请赐给我们食物吧，我们好饿啊佛子大人，好饿啊佛子大人！”</p>
眼前这一个个面黄肌瘦地难民犹如活动的人形骷髅，他们一声声祈求不断，这一刻仿佛云卿尘就是拯救他们的佛祖。</p>
秦睿死死拽着云卿尘的手腕，时刻防备着他们扑上来，可除了一声又一声的祈求，他们当真没有乱动。</p>
见到这一幕，万分的惊恐让副将脸色巨变，他想都不想就抢走属下的弓箭，拉满弓，三箭齐射向云卿尘。</p>
千钧一发之际，几个老人不惜一切拿身体为他挡住了箭。</p>
“噗哧！”</p>
三箭射进肉里。</p>
“爷爷——”</p>
云卿尘愣愣的看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娃娃扑向了倒下去的老人，他下意识就跳下了马车，从怀里掏出了手帕按住了正中他后心的箭，“睿儿，止血散！”</p>
话音落，那老人的手拽住他的衣裳，他昏黄死气的眼恳求的望着他，“佛子大人在上，信徒王大树求您给我孙儿一口吃的，一口就行……”</p>
以命相救只为一口吃食，是谁让云卿尘成为了他们的信仰？</p>
这信仰，深如海啊。</p>
他，如何回应。</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