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p>
花园小区。</p>
这是林雨自打记事起，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热闹。</p>
不论是街坊邻居，还是亲戚故友，都络绎不绝的过来坐坐。</p>
每波都有三两个人，有的提着些牛奶水果，有的手上空空，抽着烟就进屋了。</p>
吵吵闹闹的声音，像是楼下一拐弯的水果大卖场。</p>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好奇，其中也有些人还掺杂着些悲伤。</p>
当然，那些抽烟吵闹的不在此列。</p>
林妈昨天又是半夜没睡，眼下耷拉着眼皮，在厨房洗着水果。</p>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够不够吃，一波一波的，来这么多人要不你出去再买些？”</p>
林雨听着客厅的嗡嗡声，嗅着浓浓的烟味：“不买，要不是担心爸的心情，我早吼他们了。”</p>
林妈回头扫了一眼，回身无奈的摇摇头：“都是你爸那边的亲戚，还有些老友邻居同学。”</p>
“这节骨眼吼人，还不是让你爸更添堵，咱们冷淡点，到时候打发走就是了。”</p>
“也怪我，你爸长时间住院也没和亲朋们联系，过程中有人问了，我也就照实说了。”</p>
“屋子里，这些亲戚朋友还好，远道来的，人一多也就是闹了点，倒也没什么。“</p>
“还有一部分，是昨天看到我们回家的邻居，熟的不熟的今天都来了，抽烟的也是这些人。”</p>
两个人说话间，外头说话的声音更大了。</p>
林雨忍着烦躁，接过那些水果扔到了冰箱：“不洗了，这些人素质太低。”</p>
林妈倒也没再劝，她也觉得这些人不配，但是没好意思做的出来，眼下也就跟着做了。</p>
林爸的内心无比的烦躁，他觉得这一上午的时间，自己就像是动物园的猴子。</p>
每来几个人，屋子里的烟味都要多些，说话声让他想堵耳朵。</p>
唉声叹气的动静，还有一些怜悯的目光，让他本就哪哪都疼的身体，更加的不舒服。</p>
“好好的人怎么几天的时间，瘦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生病时营养不够啊？”</p>
这是林雨的大姑说的，她的眼眶发红，声音带着质疑。</p>
这样的话出口，屋子里其他的亲戚心里也是犯起了嘀咕，都觉得出院甚至都诡异。</p>
屋里已经没林雨这个儿子站着的地方。</p>
他只能靠着门框抱着肩膀，听着这些若有所指的议论。</p>
林雨看着这群人的神态，保不齐自己已经成为了领养的白眼狼一只。</p>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出什么院啊，是治疗费用高还是怎么了？”</p>
这是林雨的老姑说的话，她觉得不是亲生的确实不好使，嫂子和养子都让她觉得不靠谱。</p>
于是，这些听起来非常刺耳的话，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了。</p>
林爸忍着身体的疼痛，心里的烦躁更是来到了一定量级，只觉得满屋子都是添乱的。</p>
“住院吃的饭很好，孩子们亲手做的，出院也是我自己要求出的，身体什么样我自己清楚。”</p>
林雨本不想和这几个外嫁很远，熟悉程度还不如邻居的姑姑多说什么。</p>
但见林爸张嘴费劲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各位姑姑，我爸身体确实不好，能让他少说话就少说几句吧。”</p>
林雨说完这话，就左右扭着挤进了屋子，拿过空调的遥控器按了几下。</p>
“哎，这屋子现在的温度挺好的，别给你爸弄冷了，或者热了。”</p>
林雨心中有数，只是淡淡的说：“恩，不会，我不调温度，就是用抽湿除除烟味。”</p>
“这孩子，谁说空调除湿有除异味的功能了，除湿就是除湿，你这大学生还不如我嘞。”</p>
“除湿只是除湿气，他可不是换气扇能通风吸味儿，这傻孩子大学白念了。”</p>
人群中不乏有些常识的人笑着出言反驳，言语间不忘踩林雨这个大学生一脚。</p>
林雨放下了遥控器，淡淡道：“哦，看来大家比我懂多了，那这屋子这么呛咋办啊？”</p>
他说着，还当着这些人的面，皱着眉头伸手扇了扇鼻子。</p>
这下子，很多手上拿烟的都呆不住了，纷纷尴尬的笑笑。</p>
“没注意，没注意......”</p>
说完，这几个人就向着外头走。</p>
林雨默默的看着，都是些平日里交集不多的“好邻居”。</p>
走出了大门，这些人互相嘀咕。</p>
“这小子事儿真多，咱好心上门看望，他可倒好，当众让咱下不来台，好心当驴肝肺了。”</p>
“就是，要不是大家邻里乡亲的，谁愿意上门沾这晦气，真是不识抬举。”</p>
“谁说不是呢，我看老林摊上这个孩子也够呛，事事儿的，将来也没大出息，真是倒霉。”</p>
“走走走，咱哥几个出去晒晒太阳，外头没人管，咱们可劲儿抽，哈哈。”</p>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了大门，没一会儿就凑到了棋牌麻将桌的附近。</p>
“嘿，你知道嘛，楼上老林快不行了。”</p>
“我上次看他还是挺好的呢，这是咋的了？”</p>
“有病呗，你可不知道我们刚才去看望，那人都瘦的皮包骨了看着都吓人，这人呐，嗨。”</p>
“你们几个怎么知道的，消息这么灵？”</p>
“昨晚，老徐看他们回来的，上去一问就都知道了。”</p>
“哦，那我们这波人打完牌得去看看，邻里邻居的得问候下。”</p>
“问候啥啊，那家孩子和媳妇刁着呢，冷言冷语得让我们赶紧走，唉，不提了，背后说人不好啊，咱不干这样的事儿。”</p>
几乎等同的话，在花园小区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很快就传开了。</p>
很多明事理的人听后，回忆着这家的母子，怎么都觉得不像是传的那个样子。</p>
但宁可信其有，这少部分人也都摇摇头叹息着命运，也没敢登门。</p>
屋子里，这回只剩下几个实在亲戚在这坐着。</p>
“要不我们再去京都看看，那边指不定有什么办法，或许有一线希望？”</p>
大姑还是不死心，沉默许久提出了这样的建议，然后就开始翻通讯里上的人脉。</p>
林雨想闭嘴，但还是不想让她们这么折腾林爸，只是说道：“我在京都看了一个礼拜。”</p>
“从肝病带头人开始看，那些个有名的大夫全看了遍，中西医都看了，没有办法。”</p>
这话说完，屋子里又是安静了会儿，老姑开始说道：“民间有没有高手呢？”</p>
屋子里的人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林雨看着她们的眼睛没有鄙视，却深深的羡慕起来了。</p>
他连一周前，挂那个全国肝病带头人的号，眼里的希望都没有像面前的人这么浓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