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珝真下意识就想问为什么。</p>
但她脑筋儿一转,便想明白了皇后的意思。</p>
只要有皇后在,那自己无论是贵妃还是皇贵妃,想越过皇后插手朝政,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凡自己想要搞事,那反对者必然会抬出皇后来阻止,就算皇后本人对谢珝真并无敌意甚至明示支持,那些熟读礼法,更善于利用的人依旧会有无数种法子拿这一点去攻击僭越了尊卑的谢珝真。</p>
但这在谢珝真看来并非没有规避之法:“只要咱们一条心,彼此相互扶持,外人纵使耍得出无数手段,又如何能将咱们拆散了去呢?不过磨磨嘴皮子罢了。”</p>
“朝堂诸事,最麻烦的就是磨嘴皮子。”皇后摇头说道,“文人的武器是他们的纸笔,他们的嘴皮,你不要小瞧这两样东西的杀伤力,纵使陛下如今大权在握,他也是要顾着这些的,而且......他年岁逐渐也大了,比起年轻时那种肆意妄为,这些年,他愈发要脸面了。”</p>
“要脸面还与臣妾勾搭。”谢珝真一直以来都十分讨厌张口闭口规矩礼法的那些文人,同时又因为在自己入宫这事儿上,他们没能吵过皇帝,而有些轻视。</p>
皇后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咱们是皇帝枕边人,但到底,也只是女人,后宫里多个出身复杂的女人,与宫妃僭越,插手朝政相比,根本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在你拥有足够镇压天下所有文人的笔杆子,同时还能继续叫他们为你效忠的实力之前,他们会一直都是一柄看似无害,实则能用礼法和言语来将你摧毁的刀。”</p>
“都说皇后是小君。”她说,“但你也看见了,我手中的权柄其实也只是依附在皇帝对我的看重之上,管着后宫和宗室女眷这一亩三分地,真有事儿了,还得上折子......与前头几个朝代的皇后相比,已经是落魄不少,就说不远的前朝,皇后还能直接插手政务,干涉官员调动,甚至卖官鬻爵蓄奴圈地......但到了现在,我是这个样子,娘家无人,旨意难出宫门,当初母后与先帝相争,也得先有个能抗在前头的儿子。”</p>
“我身为皇后都尚且如此,你若不为皇后,又会如何呢?”</p>
“且将来若是你临朝听政,难不成还要拽上我这个病人一起,叫那些人在咱们之间拱火闹事,叫我没法安心修养?”</p>
“皇帝看着也不是短命模样......”谢珝真叫皇后的眼神看得一激灵:“那对您太不公平,若是您愿意担个为主的名头,叫他们以为我只是辅佐您办事,我也不在乎这名分之分。”</p>
“若你将来得子,或者干脆抱一个回来,立了新帝,我们之间的矛盾就算可以调和,也没法完全消除,有心人会寻到一切空隙去离间你我,我不愿赌人心,更不愿消磨了与你的情分。”皇后顿了下,“而且我看得出你是个有志向的,辅政当真能满足吗?”</p>
“与其去赌将来的千般危险万般困难,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这个可能。”</p>
谢珝真皱着眉想了想,又说:“您身子不好,您待在宫里,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更安稳些。”</p>
瞧着她急于说服自己的模样,皇后终于露出今夜的第一个笑容:“我的身子我再清楚不过了,是心病大于身病啊,说来也不怕你笑话,这皇后我当得实在是太累了,总忍不住地想逃出去,但又没法真的放下,这才总是忍不住想着,不如干脆一死了之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