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浓还未从状元街出来，李善长便追了出来。</p>
她今日有事，可没空陪他瞎逛。</p>
李善长将折扇一展，“你以为就你有事，我家在西府家大业大的，有消息我能不赶紧往回递吗？”</p>
“小殿下死了这个消息还是从西府传过来，你火急火燎的给家里递的消息，人家早就知道了。”</p>
李善长颔首，苏颂说得确实也有道理。</p>
“这两国开战，你又有什么事？”李善长狐疑道，“平日里只知闭门读书的人，今日破天荒的出门。”</p>
于雪浓有些不耐，平日里他刺探刺探，无所谓，今日她真是有事。</p>
事有轻重缓急，既然苏颂不肯说，李善长便也不去过问。</p>
只道是，“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可以叫他。”</p>
于雪浓点点头。</p>
她先找了一处离刑部大牢近的茶寮，随意点了杯茶水。</p>
瞧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瞧着人家是如何打点，于雪浓默默记在心里。</p>
陆时雍是高太后亲自下旨送到刑部大牢里的，定然不会关押在普通牢房。</p>
于雪浓拿出一个碎银子，将小二招呼过来，让他给自己讲讲，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他第一次来京城，想听一些趣事回去说给家里人听。</p>
小二将银子放在手里掂掂，瞬间眉开眼笑，“客官您可是找对人了，这京城里头发生的趣事，我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二略略凑近道：“尤其是离我们茶寮最近的刑部大牢，有什么稀罕事我们都知道。”</p>
于雪浓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那劳烦小哥给在下好好讲讲，省得在下出来游历一番什么都不知道。”</p>
将这些天刑部关押了哪些犯人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p>
“其中有一位年轻的公子，长得当真是俊俏，我随着我爹在这卖茶十年都没见过他这般容色的青年人。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手脚都戴着镣铐。”</p>
于雪浓勾勒着陆时雍的形象，在她眼中清艳绝伦的青年又一次折戟，她心里很不好受。</p>
“像寻常的小蟊贼，打家劫舍不伤及性命的，便只是用麻绳缚手；一般手脚带着镣铐的，基本上为重刑犯。”</p>
刑部有三层，第一层关得是普通人，第二层关得是穷凶极恶之人，第三层关得是达官贵人。”</p>
于雪浓默默记下，谁知小二又说：“现在犯人多，刑部现如今地方捉襟见肘。都是囫囵关在一处。”</p>
“一进刑部大牢，基本上都会挨上一顿打。交二十两银子，不伤及骨头，养上一个月就能好；若是交上四十两，则顶多受些皮肉之苦；若是交上一百二十两，牢头便就做做样子，一点伤都不会有。”</p>
于雪浓心下盘算，陆时雍不是一个不知变通之人，自打他流放之后，他现在身上会习惯性的揣几张银票。</p>
小二见于雪浓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他料想到眼前的人应当是家里有什么人犯事了，变着法子来打听。</p>
他和他爹将茶寮开到这，便是做得牢狱里头的生意。</p>
小二压低声音道：“我家兄长便是在牢里头的狱卒，若是你愿意花些银子，有些事可以替你办。”</p>
“多大的事都可以。”</p>
“那要看你能出多少银子。”小二搓搓手，笑得一脸谄媚。</p>
这就是送上门的肥羊。</p>
于雪浓目的达到，她就是要找一个地头蛇的人物，官小，贪财。</p>
小二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当即就让他爹去传口信。</p>
把哥哥叫回来，这里又一笔大生意。</p>
于雪浓假意装作被人识破的模样，“也罢，不过是沾些亲的腌臜亲戚，若不是家中长辈，我才不趟这趟浑水。”</p>
于雪浓的这番话清晰的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他有钱是不假，但他要捞的人跟他关系不算亲密，打点的钱不会太多。</p>
小二捏着那一角银子，这种便是最难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p>
他咬咬牙还是应承下来。</p>
于雪浓花了3两银子，跟着长喜也就是这小二的哥哥，扮做刑部发放饭食的牢头。</p>
长喜还颇有职业素养，还给她弄了一套小吏的衣衫。</p>
因为于雪浓说不知道腌臜亲戚叫什么名号，长喜便想出这法子，一个牢房一个牢房里去瞧。</p>
反正这3两银子只是帮他找到人，等两人见面之后，抱着哭诉一番，定会再次求到自己这来。</p>
他便在问他们要银子。</p>
水磨工夫，一次要几两银子，多来几次总归能从他身上刮下一层银子来。</p>
于雪浓便借着给犯人发放饭食的功夫，挨个查看犯人。</p>
发放饭食的时候，有一个犯人道：“你是新来的吧。”</p>
他倒是颇有谈性，“只有你们这新来的牢头，才会蹲下身子给我们将碗放好。”</p>
于雪浓眉头微皱，并不想节外生枝，长喜不耐烦陪他挨个犯人查看，只说在外头等着，长喜的做法反倒正合她意。</p>
于雪浓提着装饭的筒，正打算离去。</p>
这犯人嘟囔道：“好不容易来个新面孔，又是一个无趣的，尤其是前三日来的那人，白瞎了他的好皮囊。”</p>
“那人在哪里？”</p>
犯人不疑有他，“他犯的事比较大，不知道被关在哪，反正听说那人骨头挺硬的，都挨了几轮鞭子了。”</p>
于雪浓咯噔一下，她满脑子的都是陆时雍挨打的场景。</p>
她上一次见到陆时雍受伤还是在流放途中被箭矢伤到了肩膀，流放期间条件有限，总是反复溃烂。这次进刑部大牢，又挨了几轮鞭子，会不会又引起旧伤。</p>
于雪浓心下愈发着急。</p>
她将所有犯人都看了一遍，愣是没找到。</p>
长喜催促她赶紧离开，于雪浓仍旧有些不甘心。</p>
给犯人放饭的时候，她隐约听到过，有些犯事的犯人会关到水牢。</p>
于雪浓借口上茅房，长喜虽说面色不耐，但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p>
于雪浓赔着小心，一路摸到水牢，小声喊着：“陆时雍，陆时雍。”</p>
倒是传来一阵水声和铁链相撞之声。</p>
陆时雍压下嘴里的血腥之气，装作若无其事道：“小可倒是让于小姐操心了。”</p>
于雪浓瞧着他里衬衣衫被鞭子打得渗出血水，没有一块好皮肉。现在又泡到脏水里，这铁定会感染，铁打的人也扛不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