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管事下手极狠，一刀下去，几乎贯穿整个胸口。一看就没想给自己留活路。</p>
芸姨娘怔怔地看着他身下流出的一股股血水，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拧紧，痛得嘴唇发白。</p>
她一声尖叫，直接扑在孙管事身上。</p>
“不要啊！哥哥！”</p>
她慌乱地捂住血口子，压抑地痛哭出声。</p>
“你不要死，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贪图荣华了，我们一起回村子，种一辈子的地。”</p>
“哥哥，你不要抛弃我……”她哭得直抽抽，泪水哗啦啦地落下，脆弱道：“要是你都不要我了，就没人会在乎我了。”</p>
孙管事心疼地伸出手，温柔地抚过她泛红的眼角。</p>
“别哭，我知道，芸娘不是个坏孩子。”</p>
芸娘都是为了他。</p>
当初家乡大旱，颗粒无收，他们一家人向着京都逃荒，想要寻一条活路。</p>
到最后，全家人死伤无数，只剩下了他与芸娘。</p>
娘亲临死前，逼着芸娘答应，让她这辈子都要记得孙家的恩情，照顾自己。</p>
芸娘感念母亲收养之情，答应了下来。</p>
路上，他身子不好，染上风寒，是芸娘舍了脸面，挨家挨户跪求别人施舍米粮。</p>
哪怕是一粒米，她也真心地给人叩首谢恩。</p>
就这样，硬是凑够七日的米粥，让他扛了过来。</p>
他病好了，芸娘却扛不住病倒了。</p>
就在他出去做工之时，灾民中有几个不轨之辈，见芸娘容色娇艳，还孤身一人，起了歹心。</p>
若不是他回去的及时，芸娘怕是要毁在那些流民手中。</p>
他拼尽全力与那些人扭打，靠着不怕死的狠劲儿，把那些人吓退。</p>
自己却被打得奄奄一息。</p>
大夫言说，若是不用上好的山参好好调养个一年半载，怕是会留下病根，影响寿元。</p>
因为他的病，芸娘卖身为奴，主动进了沈家。</p>
为了帮他治病，芸娘谎称两人是亲兄妹。</p>
她勤劳肯干，模样又长得好看，不过一段时间，就入了老夫人的眼。</p>
听闻他重病，沈老夫人派贴身嬷嬷来探望，还送上了上好的疗养药。</p>
当时，他们都以为是遇到了好人家。</p>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们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互诉衷肠。</p>
只打算病好之后，便请人操办婚事，结为夫妻。</p>
却没想到，他病才好了一半，常嬷嬷却派人上门提亲。</p>
说是提亲，其实不过是纳妾。</p>
沈老夫人不知听谁说，芸娘好生养，想让她给沈焱做妾。</p>
看出芸娘不乐意，常嬷嬷便话里话外，提点她伤药珍贵，万金难买。</p>
若是芸娘不从，孙管事之后的药，就别想要了。</p>
芸娘把自己关在房中三日，出来后便不见踪影。</p>
等孙管事知道消息时，芸娘已经被沈老夫人做主，收入沈焱房中。</p>
回想起过往，孙管事眼神越发愧疚。</p>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珍惜地抚摸着芸姨娘的脸颊，却不小心在她脸上留下血痕。</p>
孙管事眸光微顿，收回手，小心的扯出中衣的袖子。</p>
他一点点，帮芸姨娘轻柔的擦掉血痕，小心呵护的模样，好似芸姨娘是什么易碎的珍宝。</p>
“别哭，芸娘别哭……”</p>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面色却似好转了几分，眼中多了几分精气神。</p>
芸姨娘顿时哭得更狠了。</p>
她死死抱住孙管事，一向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p>
只能不舍的连连摇头。</p>
却见孙管事剧烈喘息几声，脸色呈现不祥的死灰色，手重重落在地面。</p>
微弱的呼吸彻底消失。</p>
芸姨娘目光涣散，茫然地不知所措。</p>
喑哑地嘶吼一声，“不要走……”</p>
她哭得声嘶力竭，像是把此生所有力气都用在此刻。</p>
那悲戚的吼声，让围观的众人也忍不住红了眼。</p>
谁也没想到，这个孙管事，对芸姨娘竟是真心一片。</p>
他这明显早就做好打算，要用自己的命，给芸姨娘换一条生路。</p>
沈焱眼中的沉色消失，无声叹息一声。</p>
他挥了挥手，“把人好好送出去吧。”</p>
这意思，明显是不打算追究了。</p>
沈老夫人却不解恨。</p>
低喝一声，“不行！”</p>
她晦气的扫了一眼孙管事的方向。</p>
“混淆我沈家血脉，他与芸姨娘都该死。他莫要以为，他赔上一条贱命，就能让老身草草了事。”</p>
沈老夫人一声厉喝，直接吩咐常嬷嬷。</p>
厌恶道：“死了还要脏了我沈家的地方，把他直接扔去乱葬岗喂狗！”</p>
“至于那个贱妇……”沈老夫人恶狠狠指着芸姨娘，眸中闪过狠厉，“乱棍打死！”</p>
屋内的仆人浑身一抖，有些惧怕老夫人的狠毒。</p>
就连一直跟随她的常嬷嬷，闻言都喉结滚动，干咽了几口唾液。</p>
偏偏刚才还垂死挣扎的芸姨娘不为所动。</p>
孙管事的死，像是把她的魂都带走了。</p>
听到沈老夫人的话，她再没有一丝慌乱，反而解脱般低笑几声。</p>
她依赖的抱紧孙管事的身子，把脸贴在他的脸上，红肿的眼满是痛楚。</p>
低声道：“哥哥，等等我……”</p>
我们一起走……</p>
见到这一幕，沈焱无声地摇摇头，拦住仆人。</p>
“算了，放他们走吧。”</p>
这样的惩罚，对芸姨娘他们已经足够了。</p>
眼见着沈老夫人还要反驳，沈焱眉眼骤沉，声音平静而坚定。</p>
“母亲，人死债消，已经足够了。”</p>
从某种程度而言，沈焱欣赏孙管事。</p>
他爱一个人时那种不顾一切地执拗，是他所羡慕的。</p>
看出沈焱的坚决，沈老夫人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她头疼的揉了揉额角。</p>
强压怒火道：“让他们滚！”</p>
下一刻，常嬷嬷赶紧带人，把芸姨娘他们拖了出去。</p>
沈府的下人做事利落伶俐，不过片刻工夫，就把现场收拾干净。</p>
没有那刺眼的满地血红，沈老夫人心气总算舒坦几分。</p>
她视线横扫，除了面色淡然的沈棠与景昭外，景裕那戏谑的淡笑，实在是有些扎眼。</p>
看向他身后低垂着头的沈妤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p>
没好气地说道：“这个贱妇不是我沈家女，景公子与我沈家也就再没姻亲关系，沈府还有私事要处理，老身就不留你了。”</p>
沈老夫人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p>
景裕却也不恼。</p>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浅笑，优雅的起身告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