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除夕宫宴，皇帝与贵妃相携而来，素来威仪赫赫，无人敢出其左右的帝王难得放缓了脚步，牵着容颜娇嫩的贵妃徐徐而行，在众人的叩拜声中缓步行至璧阶之上。亲手将人带至右侧首位入了坐，就连长公主，都往后退居一席。</p>
这是明目张胆的偏宠，在场却无一人敢置喙。</p>
一场宫宴倒算是毫无波澜的过去了，皇后在寿康宫里吃了瘪，宴席上全程都分外安静，就连最后皇帝与顾瑾一同离席，她也无半分反应，像是失了魂一般。</p>
就当顾瑾以为这个年节要顺顺当当过去时，第二日一早，宫里就闹出了好大一番动静。</p>
“恒王妃昨日夜里小产，险些血崩而亡。偏偏宫里值守的太医并不擅妇科，最后还是陛下着人从宫外请来了丁太医，这才将将保住了恒王妃一命。”</p>
顾瑾原本还有些困，听了这话，立时惊醒过来，惊道：“小产？”</p>
“恒王妃何时有的身孕？又如何会小产？”</p>
恒王妃毕竟是皇后的儿媳，顾瑾与之并无交集，只在太后宫里见到过两回，私底下半句话都没曾说过。</p>
印象中，那姑娘身形消瘦，面色有些暗黄，语声更是低弱，只消一看便知不是个身子康健的。</p>
但她与皇后和嘉宁公主不同，性子更稳重内敛，知礼数懂进退。嘉宁公主闹的这两回事，顾瑾都瞧见了她在暗中试图阻拦，虽然最后也没拦下，却可看出是个懂事的。</p>
“听凤仪宫那边漏出来的消息，恒王妃这一胎，似乎还不到两个月，之前甚至都不曾察觉。还是昨夜在凤仪宫陪着皇后守岁时腹痛越发严重，宣了太医去瞧，才知道是有了身孕。”</p>
“听说当时的场景，就连皇后也被吓坏了。”</p>
“只是可惜了，发现的太晚，腹中的胎儿已是保不住了。”</p>
甚至还险些累得恒王妃一命。</p>
纵使玉清宫和凤仪宫一直不对付，可众人听到这消息，也都是难免唏嘘。</p>
顾瑾也是惋惜，恒王与恒王妃大婚已有三年多，听闻一直汤药不断，想要一个孩子，这好不容易盼来了，就无声无息的掉了，想必恒王妃心里定是难受的。</p>
顾瑾昨夜并没守岁，先被皇帝送回了玉清宫。一觉睡的无知无觉的，没想到短短一夜，竟还生了这么个乱子。</p>
“陛下昨夜是何时回来的？今早又是何时走的？”</p>
昨夜是司兰守夜，她一边细细地给顾瑾的肚子上抹油，免得肚皮在最后几个月里被撑出密密麻麻的纹路，一边回道：“陛下过了子时才回，今早寅时初就走了。”</p>
顾瑾不免有些心疼，那就是统共也没睡上两个时辰。</p>
“前面可散朝了？”</p>
“散了，辰时三刻便就散了。”</p>
现下已经到了巳时了，元日大朝会后，前朝彻底封了笔，没有朝政要处理，还不见皇帝回来，只能是在忙着处理恒王妃小产的事情。</p>
顾瑾想了想，道：“恒王妃突然小产，太后定是伤心的，想来陛下是去寿康宫劝慰太后了。”</p>
“且为我梳妆，咱们也去寿康宫看看，不然我实在是放心不下。”</p>
*</p>
寿康宫内，也正如顾瑾所料，她赶到时，太后吃过药刚刚睡下，外殿还乌泱泱的跪了一帮宫女内监，只是看着有些眼生，不像是寿康宫里伺候的人。</p>
皇帝拉着顾瑾坐到了身旁，方才还格外冷峻的脸色稍柔和了些，问道：“怎么过来了？可歇好了？”</p>
顾瑾点了点头，对这阵仗有些奇怪：“您这是……？”</p>
皇帝蹙起了眉，冷声道：“这些都是凤仪宫的宫人。”</p>
恒王妃在宫中小产，还惊动了太后，皇帝自然是要问责的。</p>
偏偏派人去问，恒王妃刚失了孩子，只知道哭，皇后、恒王，嘉宁公主也只道是意外，小产全然是因为恒王妃体弱。</p>
若无丁太医的回禀，皇帝或许当真信了这说辞，毕竟在凤仪宫内，总不会有人谋害恒王的子嗣。</p>
“丁太医说，恒王妃小产，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p>
顾瑾讶然，又看了看跪在下面的那一帮子战战兢兢的宫人，迟疑道：“陛下是怀疑问题出在了凤仪宫里？”</p>
皇帝微微颔首，肯定了顾瑾的猜测。</p>
顾瑾还是有点儿不相信，道：“不能吧……皇后娘娘不是一直想要个嫡孙么？怎么会呢？”</p>
这孩子，皇后实在是没道理害，她盼着嫡孙那么久，恒王妃有孕，她该是高兴还来不及呢。</p>
“宫宴上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查过了，没有问题，至于是不是皇后……”</p>
纵然皇后没有暗害恒王妃的动机，但对她，皇帝是分毫信任都没有。</p>
跪着的这帮子宫人自有林常青带人审问，皇帝担心会吓到顾瑾，便挥了挥手叫人带出去审。</p>
凤仪宫的人也不全然都是忠心的，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林常青便进来回禀道：“奴才都问过了，昨夜凤仪宫里，恒王妃确实未曾吃过什么可疑的东西。”</p>
“送进殿内的茶水点心，早上也都是丁太医验过的，并无不妥之处。”</p>
林常青说到此处，语声一顿，道：“只是昨夜里，皇后娘娘似是对恒王妃动了怒，据殿外值守的宫女说，殿内曾隐约传来斥骂声。”</p>
“至于是在斥骂恒王妃还是……宫人们不敢多听主子们说话，都远远的退开了。”</p>
其实也不用听个仔细，嘉宁公主和恒王都是皇后的亲子，皇后向来溺爱，没什么大事儿，怎么舍得骂呢？昨晚的凤仪宫里，也就只有恒王妃一个出气包了。</p>
若是这样，其实恒王妃小产的事情也能说得过去，做婆母的刁难儿媳，却没想到儿媳已有身孕，本来就胎像不稳，惊慌恐惧之下，小产也不是不可能。</p>
顾瑾却觉不大对劲儿，摇头道：“陛下，丁太医一直为臣妾安胎，他的医术，臣妾是信得过的。既是他说了与吃食有关，大概也不会无的放矢。”</p>
“或许皇后的斥责，只是诱因，真正根儿上的问题，还在吃食上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