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p>
她轻手轻脚的开门，怕吵醒熟睡的室友。</p>
“你要跟我分手？”一个压低的声音，愤愤不平的传来：“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p>
顾晓池一愣。</p>
一盏白炽的应急灯下，坐着的是宿舍长程凌菲。</p>
程凌菲难以置信的把手机拿到眼前看着，电话那端的人竟不与她争执，径直挂了电话。</p>
顾晓池轻轻关上门，程凌菲抬头。</p>
一腔邪火全都发在了顾晓池身上，语气也愈发阴阳怪气起来：“哟，才回来呀？”</p>
顾晓池不理她，拿起洗漱的脸盆和牙刷。</p>
程凌菲好不容易有个发泄对象，不愿放过，起身拦在顾晓池面前：“你这是找着新工作了？是在会所陪酒，还是直接当了出台的小姐？”</p>
顾晓池轻轻推开程凌菲，不与她计较，又轻手轻脚打开门，准备往外走。</p>
顾晓池转头，垂眸，低低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p>
程凌菲更气了：“装什么装？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喜欢你这种的是不是？”</p>
顾晓池只留给程凌菲一个背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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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晓池来到片场的时候，杨珊瑶正在发脾气。</p>
一个化妆妹妹站在她身旁，弯腰，垂首，还是能看到眼红红的。</p>
整个剧组一片寂静，只听到杨珊瑶甜腻又尖锐的声音传来：“你是干什么吃的？我被你化的显胖了十斤！”</p>
小平走到顾晓池身边，低声告诉她：“她又有一场戏一直NG，在这儿发邪火呢。”</p>
化妆妹妹带着哭腔：“我已经好好给你修容了……”</p>
“那也是白修！”</p>
一个小化妆师竟然敢跟她顶嘴，杨珊瑶更气，扯着化妆师，把她拉到监视器前。</p>
杨珊瑶动作粗鲁，化妆师个子小，被她拉得跌跌撞撞的。</p>
“你自己看！”杨珊瑶叫摄像师回放：“你把我的脸画得跟脸盆子似的。”</p>
“呵。”</p>
一声轻笑传来，满满的嘲讽，呼之欲出。</p>
顾晓池循声望去，葛苇穿一身粉白色的立领旗袍，靠在墙上吸烟。</p>
这样难穿的颜色，要么媚俗，要么幼稚，穿在葛苇的身上，却浑然天成。</p>
昨天的柳树妖精，今日变成了牡丹花下的妖精。</p>
顾晓池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元曲唱词：花含笑，柳带羞。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p>
葛苇踩着高跟鞋，一头微卷的齐肩中长发，云鬓轻摇，聘婷袅娜的走过来。</p>
“我瞧瞧。”</p>
葛苇站到监视器前，不露声色的把化妆妹妹挡在自己身后。</p>
“哟，把我拍得这么美。”葛苇笑着跟摄像师搭话：“小伙子，技术可以啊。”</p>
摄像师脸红：“是苇姐长得好。”</p>
“听到了吗？”葛苇含笑睥睨着杨珊瑶。</p>
“什么意思？”杨珊瑶皱眉。</p>
她年纪比葛苇小，辈分比葛苇低，可背后有强大的金主爸爸撑腰，横行霸道惯了。别人怕葛苇，她不怕。</p>
葛苇又笑：“我们的妆是同一个化妆师画的，镜头是同一个摄像师拍的，怎么我美得跟天仙似的，你的脸就跟个大脸盆子似的？”</p>
葛苇故作自怜的拍了拍自己的一张俏脸。</p>
偏偏“天仙”这样自夸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人服气。</p>
现场一阵轻笑声传来。杨珊瑶回头，见好多年轻剧务和化妆，都被葛苇的话逗得掩嘴偷笑。</p>
杨珊瑶面子上挂不住，嘴硬道：“谁知道这化妆师是不是心眼歪，故意针对我？”</p>
葛苇摇摇头，语气遗憾，像是很同情杨珊瑶：“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脑子不灵光呀。”</p>
葛苇对摄像师说：“麻烦你帮我再拍两个镜头。”</p>
摄像师连忙点头。</p>
葛苇眼尾一挑，瞟到顾晓池的所在，招招手，媚眼含笑：“你过来。”</p>
顾晓池走过去。</p>
葛苇亲昵的拉过顾晓池，对杨珊瑶介绍：“这是我的夜班司机。”</p>
杨珊瑶和顾晓池同样的不明就里。</p>
葛苇把顾晓池拉到镜头对着的中心位置，让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你就坐在这里，没什么台词，别慌。”</p>
葛苇对摄像点点头：“开始吧。”</p>
一秒入戏，葛苇脸上的神情，已经换了那风尘女子，妩媚勾人，凉薄中透着温情。</p>
葛苇款步走过去，同样坐在那张长椅上，头缓缓靠向顾晓池的肩膀。</p>
顾晓池的背，瞬间硬了，打得笔直。</p>
葛苇低低的开口：“张玉。”</p>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名字，在葛苇的口中，变得千回百转，像最勾人的唱词，落到人心里面去。</p>
顾晓池觉得自己后背的衬衫，又汗湿了。</p>
葛苇身上，清酒混着茉莉的香味传来。</p>
这张长椅背后的布景，是一个寥落的院子，花草枯黄，久无人来的样子。葛苇轻轻靠在顾晓池肩上，问她：“你信不信我？”</p>
尾音拖长，欲语还休，说不尽的柔情。</p>
这场戏的背景，是女军官发现风尘女身份有异，怀疑风尘女是敌方人，被上级命令杀之而后快。风尘女不能暴露身份，只得利用自己的柔情，诱女军官妥协。</p>
一场表面温情脉脉的戏，背后是暗涌的杀机。一瞬间，也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p>
顾晓池被葛苇带得入了戏，一个“信”字在心头萦绕，却觉得喉头干涩，说不出口。</p>
“卡。”一个沉稳的女中音传来。</p>
是俞导，不知何时休息好了、重新回到片场，由衷叹了一句：“真好。”</p>
俞导刚走进来，就看到葛苇拉着那天她也见过的小女孩，在试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