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远远看到，顾晓池把自己给她那块巧克力，又给了别人。</p>
虽然小女孩哭得伤心，是该给。但顾晓池怎么这样呢？自己赏她一块巧克力，她不得带回去裱起来供在床头，日日瞻仰啊？</p>
怎么就顺手这样给了人。</p>
就算要给小女孩巧克力，也该她去给，不该顾晓池给那一块。</p>
葛苇看得一肚子憋屈，又不能说，刚好撞见马脸女明星跟一孩子闹这么一出，上去就帮人出头。</p>
还被韩菁拉开了，架没打成，尤其不爽。</p>
葛苇朝着吃巧克力的小女孩走去。</p>
忽然一个阴影投射在自己身上，小女孩抬头，看到一个黑脸女人站在自己面前，虽然长得很好看，但脸凶得跟门神似的。</p>
小女孩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想起是昨天的音乐老师。</p>
小女孩愣愣的，手里的巧克力都忘了吃，分明瑟缩，嘴里还是乖乖打招呼：“葛老师。”</p>
葛苇点点头：“巧克力好吃么？”</p>
“好吃。”小女孩有点犹豫，莫非葛老师是来跟她抢巧克力的？</p>
她把剩下的半块巧克力举到葛苇面前：“葛老师，你吃么？”</p>
葛苇的脸更黑了：“我不吃！”</p>
合着她给的巧克力就这么不值钱，本以为个个会珍惜呢，结果你让我我让你的，个个都不放在心上一样。</p>
尤其那个顾晓池！</p>
葛苇远远的看见顾晓池，和小平一起又走回操场来，本来低头在跟小平说着什么，突然之间，好像注意到了葛苇的目光。</p>
抬头向葛苇这边望了一眼，四目相对。</p>
顾晓池笑了一下，有些讨好。眼睛弯起来，鼻子微微有点皱，脸上冷峻的感觉就消退了很多，小奶狗似的，很乖。</p>
葛苇看得更气。笑个锤子笑！心情很好么！</p>
“喂，小孩儿。”</p>
冷声冷气的，面前的小女孩被她吓得一哆嗦：“啊？”</p>
葛苇说：“我这次带了挺多条裤子的，我待会儿让服装师按照你的尺寸改改，给你拿过来，你把你的破裤子换了，小心漏风吹凉了屁股蛋儿。”</p>
潇洒的走了。</p>
小女孩愣了半天，才明白葛老师不是来跟她抢巧克力，而是献爱心来了。</p>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表情那么酷，一般不都该跟微笑大使似的么？</p>
小女孩从小被爷爷奶奶教育，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此时在葛苇身后甜甜的喊：“谢谢葛老师！”</p>
葛苇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没绷住，笑了：“不谢。”</p>
好吧，巧克力给了小女孩，就给了吧。</p>
她决定原谅顾晓池。</p>
******</p>
顾晓池回邶城以后，把葛苇给她租的房子退了。</p>
不想再以金主和情*人的关系继续下去。钥匙送回葛苇手里，葛苇也没说什么，收了。</p>
夜车时段，恢复一开始的状态。长久的沉默，平静的涌动。</p>
驾驶座和后座上的两人，各怀心事。</p>
送完葛苇，顾晓池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刚才收拾好的东西。</p>
东西不多，一个书包就能装下。顾晓池背着书包和画板，坐公交车回学校宿舍。</p>
快期末了，程凌菲她们都没出去浪，窝在宿舍赶作业。看到顾晓池回来，把牙刷和毛巾放回原位。</p>
程凌菲阴阳怪气：“哟，这是被金主爸爸抛弃了？”</p>
顾晓池没理她，沉默的收拾东西。</p>
或许吧，或许会被葛苇拒绝。</p>
退回原位，当一个每天接送她、仰望她的小司机。</p>
会心酸，会觉得自己像被遗忘的小狗。</p>
可是，顾晓池就是想试一试。</p>
或许葛苇对她……会有那么一丝心动，或者心软呢？</p>
如果乔羽，空出了她的位置。</p>
好在跟程凌菲她们也不用相处多久，很快就过年了。</p>
放了寒假的顾晓池，先坐火车，看着窗外的景色由平原变成山峦叠嶂。又转了两趟大巴，车子越换越破，车上的人背着大竹篓子，里面捆着扑棱翅膀的鸡。</p>
一路鸡飞狗跳，终于在村口下了车，背着书包走进去。</p>
最低矮破旧的那一间，就是顾晓池的家。</p>
一个佝偻着腰的人影，站在屋前。</p>
顾晓池迎上去：“奶奶，风大，怎么不在屋里等？”</p>
家里的电话，是顾晓池开始打工以后装的，盲眼的奶奶只会接不会打，也够了。顾晓池每周，会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放寒假之前，也说了具体回家的日期。</p>
没说几点。因为大巴的时间根本不定，有时等半小时，有时等小半天，全凭运气。</p>
那么奶奶想在门口迎顾晓池，就意味着，一站就是一整天。</p>
顾晓池扶奶奶进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放下包，就来给她揉膝盖：“腿都站疼了吧？”</p>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奶奶穿不暖和，又要下地干重活，落下了严重的风湿病。</p>
顾晓池打工有一项固定支出，就是给奶奶买暖膝盖的生姜药包。</p>
相依为命的祖孙俩，现在顾晓池大了，奶奶也老了。</p>
奶奶被顾晓池揉着膝盖，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我就盼着你呀，就想早一点接到你。”</p>
哪怕双眼看不见，根本瞧不见顾晓池走到回家路上的身影。</p>
顾晓池心里有点酸，低下头。</p>
奶奶瞧不见，还是笑得很开心：“你先歇歇，一会儿奶奶给你拿好吃的。”</p>
神秘兮兮的，顾晓池跟着笑了，也不知是什么土特产。</p>
顾晓池歇不下来，把书包放回房间以后，爬高上低的，把屋顶漏雨的地方拉了遮雨布堵了，擦了桌子，扫了地，把奶奶平时顾不到的死角，通通拖了一遍。</p>
“别忙了。”</p>
奶奶的膝盖缓过来，摸索着进屋，取出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塞到顾晓池手里：“坐着吃点儿东西。”</p>
捏了一把顾晓池的手腕：“瘦得跟竹竿儿似的。”</p>
顾晓池笑：“奶奶，现在瘦是好事呢，女明星都会故意饿着自己的。”</p>
想起葛苇，天天嚷嚷着身材管理。</p>
“你不成。”奶奶连连摆手：“你得胖点儿，身体才好。”又颠了颠她手里握着的塑料袋：“快尝尝，看好吃不。”</p>
神秘兮兮的凑到顾晓池耳边说：“杨二婶送来的，说是女儿在城里买回来的，好着呢。”</p>
杨二婶是她们的邻居，偶尔会来帮着看一眼。</p>
顾晓池低头，打开奶奶塞给她的塑料袋，一块云片糕露了出来。</p>
纸盒装着，印花都模糊成两层，显得粗制滥造，应该特便宜的那种。</p>
顾晓池想起杨二婶，挺精明一女人，心好，但斤斤计较那种。这云片糕不知谁送的，应该是她们自己家看不上，才拿来给奶奶做人情的吧。</p>
奶奶很得意：“我一直收着，就等你过年回来吃呢。”</p>
顾晓池翻过盒子，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原来今年十一月的时候，就已经过保质期了。</p>
也不知奶奶当宝贝似的藏了多久，为了拿给过年回家的孙女。</p>
奶奶催她：“快尝尝。”</p>
“嗯。”顾晓池打开盒子，取出一片，咬了一口。</p>
硬得跟石板似的，甜得发腻。</p>
奶奶问她：“好吃么？”</p>
“好吃。”顾晓池点点头，眼泪流到嘴里，咸咸的，混合着云片糕的甜腻，奇怪的味道。</p>
奶奶故意问：“不分给奶奶一点。”</p>
“不分。”顾晓池故意说：“太好吃了，都是我的。”</p>
奶奶笑得更开心了：“好，好。”</p>
晚饭，吃顾晓池去村头小卖部买的肉，顾晓池夹了很多块到奶奶碗里：“多吃点。”</p>
又夹青菜：“也不能只吃肉，不消化。”</p>
吃过晚饭，顾晓池洗了碗，半躺在床上看书。</p>
台灯还是顾晓池高中用过的那一盏，本来是白色的灯罩，此时染了岁月的黄，还裂了一道口子。</p>
顾晓池翻过一页书，手机响了，接起来，是小平。</p>
小平问：“你视频怎么打不通？”</p>
“嗯？”顾晓池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视频：“我家这边信号不好。”</p>
“那你找个信号好点的地方。”小平说：“今晚公司年会，你忘了？”</p>
顾晓池这才想起，今晚是橙果娱乐的年会。</p>
“我去山上试试。”顾晓池说。</p>
打着手电上山，试着给小平打过去，第一次还没打通，顾晓池换了个树少的地方，这次通了。</p>
喧闹的声音传来，与周围的寂静格格不入。</p>
小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到抽红包的时候了，你人不在，我就帮你抽了啊。”</p>
顾晓池说：“好。”</p>
小平伸手进抽奖箱，搅合了两下，摸出一个红包，对着视频镜头晃了晃，问顾晓池：“紧张么？”</p>
顾晓池笑笑：“还好。”</p>
她性子确实挺淡的。一向觉得，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也不用争。</p>
除了……葛苇。</p>
视频那端，小平已经把红包打开了，结果是五百块，末等奖。</p>
周围一片起哄，嘲笑小平手臭。小平显然也喝多了，对着视频镜头傻呵呵的笑：“不好意思呀，晓池。”</p>
“不会。”顾晓池淡淡笑了一下：“谢谢你。”</p>
“你家长辈的过年红包，有多少？”小平忽然问。</p>
顾晓池说：“二十。”</p>
小平拍拍胸口：“那我安心了。”</p>
挂了电话，顾晓池打着手电下山。</p>
泥土沾在白色运动鞋上，很快脏了一圈。顾晓池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手电照了照，四周都是枯树，瘦骨嶙峋的。</p>
最后一片枯叶，不知怎么没有被风吹落，还摇摇晃晃挂在枝头，叶片上破了一个洞，更显出一种颓丧。</p>
与刚才视频里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格格不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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