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苇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 顾晓池就被John叫走了。</p>
葛苇个人,走到顾晓池刚刚站过的那片阴影里,有点愣神。</p>
她也不知道刚才那种情况, 算她跟顾晓池说过话了, 还是没有。</p>
她觉得顾晓池在片喧嚣中, 悄悄跟她说了句话。</p>
她也无声的应了句话。</p>
可现在这里空荡荡的, 刚才瞬间发生的切, 好像场错觉。</p>
那下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尴尬的沉默吗?葛苇有点犹豫。</p>
说好了诀别,又想再见。真的见了, 偏偏更为难。</p>
葛苇扯起嘴角笑笑, 挺嘲讽。</p>
“笑什么呢?”</p>
个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p>
不是顾晓池, 却是乔羽。</p>
她刚才,在看葛苇拍全片最后也是最高潮的场戏, 还没去换装。</p>
此时走到葛苇身边, 两人都是身的血。</p>
偏偏乔羽问的还是:“收工了去玩天黑请闭眼么?”</p>
葛苇指指两人身上:“我们还需要被再杀次?”</p>
两人都笑了。</p>
葛苇说:“不了吧, 今天挺累的。”</p>
她指今天演完了全片最高潮的场戏。她这种体验型的演员就是这样,演个角色,就要调动自己全部的情绪去代入。</p>
挺劳心劳力, 跟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样。</p>
所以很多挺优秀的演员, 职业生涯都不太长。</p>
乔羽却坚持:“去吧,我好不容易攒个局。”</p>
葛苇说:“好吧。”</p>
从慕雨的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就总是这样。</p>
乔羽坚持,葛苇就没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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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今天拍的挺顺, 收工不算太晚,九点多就收工了。</p>
乔羽让助理先了,自己开辆车,把葛苇载到家会所。</p>
“包间订好了, 其他人应该先到了。”乔羽说。</p>
其他些演员和工作人员,收工更早些的,已经陆陆续续过来了。</p>
葛苇点点头,下车的时候跟乔羽说:“你先进去,我在门口抽支烟。”</p>
乔羽笑着点头。</p>
七月的夜晚,空气里也是燥热的气息。天空不再是冬日的浓黑,而是片墨蓝里,泛着点点瑰丽的紫。</p>
今晚看不到月亮,反而能看到颗星星。只颗,挂在天边,挺耀眼的。</p>
葛苇正抽着烟在那儿抬头看星星,就听到阵脚步声传来。</p>
这会所挺私人,平时来的人少,这个点,葛苇估计又是她们剧组的人过来了。</p>
低下头看过去,愣。</p>
竟然是顾晓池。</p>
顾晓池也是明显怔。</p>
两人好像都没想到,乔羽在叫了自己的同时还会叫对方。</p>
葛苇夹着指间的支烟,犹豫着,正准备开口问顾晓池要不要来支,顾晓池就拔腿,走到边去了。</p>
这会所阵仗挺大,装修是那种低调的奢华。仿古建筑的门楣,足有几米宽。</p>
葛苇抽烟时,怕站在正门口被什么人认出来,特意往左边角落站了站。</p>
所以顾晓池径直往右边角落走去,躲到那里去抽烟。</p>
呵。葛苇在心里笑了声。</p>
她现在深刻怀疑今天片场的切,都是她自己的错觉。</p>
当她所饰演的侠女万箭穿心,自己豪横的把箭全都□□,倒在地上血流如注而死,决绝又惨烈。</p>
那刻侠女的情绪却是,得到了种莫大的解脱。</p>
起初葛苇是在努力把自己往那个角色里面代入,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没有心,该是何等潇洒决绝。</p>
等到她迎来死亡倒在地上的那刻,却发现自己,真的有种解脱的感觉,令人意外。</p>
她倒在地上,片场很静。</p>
静到她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带着蓬勃的生命力。</p>
而那瞬间,不知是不是因为代入了角色,葛苇却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很近很近。</p>
而且可怕的是,她真的感觉到了那种解脱。</p>
脸上的表情,连葛苇自己都说不出,是真的,还是演的。</p>
她就那样躺着,感受着死亡带来的阵痛之后,随即就是抛下切的轻松。</p>
其实她听到陈导喊“卡”的声音了,只是遥远而模糊。其他人怕葛苇还没出戏,也不敢来扶。</p>
索性她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也不知道自己要躺多久。</p>
偏偏听到有人在她不远处喊:“苇姐。”</p>
熟悉又清冷,带着些急切。</p>
是顾晓池的声音。</p>
葛苇的眼皮动了动。</p>
顾晓池的声音不大,葛苇却意外听得很清楚。顾晓池在叫她:“苇姐,别死。”</p>
这傻孩子,看演戏看得太投入了么?葛苇在心里笑。</p>
她为了顾晓池,睁开了双眼。</p>
瞬之间,真实的世界来了。片场的人声,走动声,搬动大型布景的摩擦声,突然之间都来了。</p>
她再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死亡的感觉,却反而飘得越来越远,不再能体会到了。</p>
她用嘴型无声的,对顾晓池说出了心里的那个字:“傻。”</p>
现在葛苇抽着烟站在会所门口。</p>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都是热的。她穿件黑色敞领的衬衫,后背都被汗黏着,她伸手从领口摸进去,锁骨上都全是汗。</p>
牛仔裤太厚,包在腿上很不舒服。也不知今天自己发什么神经,还穿了双短靴。</p>
她自己穿的黑,眼前树的影子,天的颜色,就连会所门口停着的车子,都是黑的。</p>
唯独眼尾抹白。</p>
顾晓池自顾自走到右边去抽烟以后,葛苇不好再看她。</p>
干嘛呀,还巴巴的偷看,显得自己多上赶着似的。葛苇撇撇嘴。</p>
顾晓池都这么坚决,按葛苇给自己的人设,不是更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么。</p>
别两宽,各生欢喜。</p>
偏偏眼睛不怎么听话,虽然不能往那边看,眼尾却禁不住的,总往那边瞟。</p>
其实不转头的情况下,也瞟不到个什么,就是抹白。</p>
葛苇知道,那是顾晓池身上白T恤的颜色。</p>
其实顾晓池穿衬衫的时候比较多,也许是这几天热的出奇,比往年同期的温度高出高几度,她难得看顾晓池穿了件白T恤。</p>
薄薄的,有点透,但少女里面穿的是件白色带小背心,也看不到什么。胸又平,点不性感,反而挺清新。</p>
领口有点大,从脖子处挂下来,露出字型的锁骨,很好看,像她本人样,透出倔强的意味。</p>
顾晓池从来都穿得简单,她这个人,是点意识不到自己的好看的。</p>
偏偏葛苇听到剧组有两个小姑娘在议论:“服助好像是美院的学生,之前参加过《她彩》的。”</p>
《她彩》这个节目有葛苇和乔羽加盟后,重点都放在了她们俩人身上。其他选手镜头本来就偏少,顾晓池又提前退赛,不算节目里最亮眼的。</p>
加上这节目策划得太复杂,想要的又太多,收视率并不如预期,顾晓池这种参赛选手,身上的热度很快就退了,所以现在能平平静静来剧组当服助。</p>
偏偏顾晓池的这副好皮囊,没法让她平静。</p>
那两个小姑娘,议论起顾晓池就停不下来:</p>
“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又不爱笑,奶凶奶凶的。”</p>
“你说我去找她要微信,她能给我么?”</p>
葛苇撇撇嘴。</p>
原来不只她个人在悄悄看顾晓池。原来不只她个人发现顾晓池的好看。</p>
她向那两个小姑娘走过去。</p>
倒是面熟,但葛苇时想不起她们是做什么的了。</p>
决定赌把:“我的假发片找不着了。”</p>
两个小姑娘愣了:“苇姐,我们是化妆组的。”</p>
葛苇:……</p>
她又说:“那正好,下场戏要用裸色唇膏,你们去多找几支,拿过来给我选选。”</p>
两个小姑娘赶紧去了。</p>
葛苇又瞟了眼顾晓池,她正站在角落,对着自己的工作笔记,研究着什么。</p>
对所有观察她的目光浑然不觉的样子。</p>
就像今晚,葛苇眼尾瞟着,站在右边的顾晓池,次也没往这边转过头。</p>
只有夜风,吹着她吐出的烟雾,往葛苇这边飘。</p>
那味道很熟悉,薄荷味,在燥热的夜风中带出抹清凉,很好闻。</p>
是跟葛苇同款的烟。</p>
那是葛苇在顾晓池身上,留下的唯的痕迹。</p>
正想着,顾晓池抽完了烟,也没跟葛苇打招呼,低着头,匆匆向会所里走去。</p>
也不知怎么抽得那么快,像故意躲着葛苇似的。</p>
葛苇站着,又摸了把脖子里的汗,对着天空,吐出最后缕薄烟。</p>
现在,只剩天上那唯的颗星星,在看着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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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烟,葛苇走进包间,发现人还不少,十来个。</p>
葛苇笑:“咱们羽姐人缘可以啊。”</p>
乔羽淡淡的笑。</p>
顾晓池缩在角落,大家都在笑的时候,她也没笑,微低着头,像是在研究自己的指甲盖。</p>
安安静静当她的小配角。</p>
葛苇直以为顾晓池很不喜欢乔羽,也不知为什么今晚顾晓池答应要来。</p>
乔羽找来副牌,大家依次抽。</p>
葛苇抽到过平民,也抽到过杀手,渐渐大家发现,葛苇所在的组,般都能赢。</p>
因为葛苇实在太能说了,什么话放到她嘴里,就跟特别有道理的。</p>
她端着个方口的玻璃杯,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是乔羽叫的威士忌。葛苇手臂扬,节嫩藕似的,小杯酒就下了肚。</p>
下了戏,她的妆很淡,喝了酒,就透出皮肤本身的那点绯红来。挂在脸颊上,眼角眉梢也染了点酒意。</p>
偏又没醉,媚眼如丝的看着你,说:“姐是好人,真的,去抢特价鸡蛋从来不插队的那种。”</p>
这谁抵得住啊。</p>
后来大家学聪明了,不管葛苇抽的是什么,率先齐心协力把她投死。</p>
葛苇哀嚎:“放过姐吧,姐还是个宝宝。”</p>
大家不心软。就算葛苇是平民,为了大局,也得牺牲她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