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雨什么时候会下到这边来,闷的出奇,一丝风也没有。</p>
心里像憋闷着很多东西,也被那厚厚云层压着,急需一场雨的畅快。</p>
顾晓池还盯着葛苇后颈,点烟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p>
葛苇穿着戏中歌女的那条红裙子,太暴露,走出片场来抽烟时候,又套了自己一件黑衬衫。</p>
黑和红,浓墨重彩的,就衬得皮肤更显白,像在发光。</p>
昨晚在卧室灯光下,葛苇皮肤,也是这样发着光。</p>
刚在片场里面的时候,两人还是客客气气,顾晓池调整衣服时候会说“不好意思”,整理完之后葛苇会说“谢谢”。</p>
之后两人快速分开,葛苇休息的时候会跟别人说笑聊天,漏过顾晓池。</p>
其实是有点刻意的。</p>
顾晓池一个人站在一边,有时候贺淼在对戏,她就能偷偷看葛苇一会儿。</p>
妩媚眼,一张一合。诱惑唇,一张一合。</p>
顾晓池总会想到,在车厢里,在卧室里,葛苇唇也是这样,一张,一合。</p>
一样,又不一样。</p>
在片场,葛苇是属于任何人的,唯独不属于她。</p>
这虽然是顾晓池要求,但这种感觉,还是太过微妙。</p>
这会儿葛苇低头点烟,柔软的后颈暴露在顾晓池面前,而顾晓池身后的片场里,还能听到其他人忙碌声音,</p>
这算是两人当着众人的面,鲜有亲近。</p>
顾晓池颤抖伸出手,向着葛苇后颈。</p>
“你们干嘛呢?”</p>
一个甜甜声音响起。</p>
是贺淼。</p>
像缠人的鬼魅,如影随形。</p>
葛苇点烟动作滞了滞,没停。</p>
她知道顾晓池手在伸向她的脖子。</p>
明明该快速把头抬起来的。</p>
但那一瞬间,葛苇心里忽然有一个想法冒出来。</p>
Cao,看到了就看到了,以后反倒不用遮遮掩掩。</p>
也许这厚厚云层,被低气压裹挟着,压人心里发闷,什么都想不管不顾的发泄出来。</p>
葛苇能感觉到顾晓池手指,在她脖子后面短暂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的移开了,几乎没有碰到她脖子。</p>
顾晓池冲贺淼扬了扬手,淡淡说:“线头。”</p>
她手里捏着一根红色的线头,也和裙子红色一样,发灰。</p>
刚才葛苇点烟时候,她就看到了,裙子后颈处有一根线头支着,扫在葛苇洁白的后颈上,就格外刺目。</p>
其实从剧情来说,这根线头没什么不好,反倒是好,更显出这裙子劣质。</p>
还有这歌女,这一袭红裙像是她战袍,但她早已被生活打压抬不起头,早已没有了细细打理心情,她只需要一个粗糙好看壳子,帮她撑着面子。</p>
至于裙子上线头,支着就支着吧,她的心气,早被生活磨没了。</p>
顾晓池作为服装设计,很清楚这一点,但这线头扫着葛苇脖子,顾晓池替她不舒服。</p>
还是伸手,把线头摘了下来。</p>
她淡淡看着贺淼,其实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p>
要是贺淼够聪明,就能发现顾晓池这个动作,是很不恰当。</p>
这份不恰当,还不在于表面的亲密,而是背后藏着小心思。</p>
其实一下就能把顾晓池和葛苇关系,暴露无遗。</p>
但是还好,贺淼蠢。</p>
她笑着,像是有些失望样子:“这样啊。”</p>
顾晓池松了一口气,问她:“抽烟么?”</p>
贺淼笑着摇头:“我不会。”</p>
清纯白莲花的人设很完整。</p>
她抱着双臂站在两人之间:“天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p>
她的左边是葛苇,右边是顾晓池。</p>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贺淼,遥遥的站着,沉默抽着烟,互相一句话都没说。</p>
又都抬着头,看着同一片天。</p>
乌云滚滚,像碾压在人心上。</p>
不知雨什么时候会落下来。</p>
只剩贺淼和顾晓池两人站在片场门口。</p>
贺淼问顾晓池:“你说苇姐是不是挺勾人?”</p>
顾晓池没看她,看着天上云。</p>
缓缓吐出一缕轻烟,反问道:“你说呢?”</p>
刚从葛苇后颈上摘下来的线头,还被她捏在手里。</p>
捏的很紧,沁了她的掌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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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烟,顾晓池走回片场。</p>
贺淼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不知道,因为葛苇在拍戏,顾晓池远远站着,专心看。</p>
她现在反倒喜欢葛苇拍戏的时候,她作为这部电影服装设计,葛苇拍戏的时候,她可以正大光明盯着她看,看各种服装在戏里效果。</p>
现在的这一场戏,是陈导临时提上来的,为了赶这大雨将至的天色。</p>
葛苇扮演歌女,在酒吧里唱歌。</p>
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没有风,也没有阳光,灰沉沉乌云压着,什么都是混沌一片。</p>
酒吧里没几个客人,也没点多少酒,几杯啤酒放在桌上,为了满足最低消费,好在这里消磨时间。</p>
酒吧没有空调,几台老式的摇头电扇,呜呜呜吹。</p>
葛苇那鸡毛掸子一样的卷发,电扇摇头过来的时候,发尾被吹起来,电扇摇头移开时候,又落下去。</p>
冰冻过啤酒,早已被放的不冰了,不太干净玻璃杯壁上沁出一颗颗水珠,又沿着杯壁缓缓滚落,像什么人的眼泪。</p>
葛苇哑着嗓子在唱:“你也不必勉强再说爱我,反正我灵魂已片片凋落。”</p>
顾晓池站在监视器后面,刚开始在看监视器,后来又直接看着葛苇。</p>
葛苇演歌女,顾晓池想起,乔羽刚毕业出道时候,也演过。</p>
不过这两个人物很不一样。乔羽演歌女,年轻,又是大学生,虽然堕落到了声色场所,可心里有一股傲气在,总觉得自己能翻身,颓败的眼神里还闪着最后的一丝光。</p>
而葛苇所演歌女不一样,她三十出头,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此时坐在旋转吧椅上,一只脚撑着地,懒洋洋扶着立麦,眼神灰败像是外面的阴天。</p>
她一袭红裙,一点不鲜亮,像盛开转入颓败、掉在地上玫瑰花瓣,早已泛灰,任谁都可以踩上两脚。</p>
就像她自己所唱的,她的灵魂也像开败的花,跟着片片凋落。</p>
顾晓池看着这样的葛苇,想起乔羽,又听着片场外闷雷传来。</p>
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p>
忽然一声惊雷传来,紧接着,是哗啦啦的一阵巨响。</p>
这雨,终于是下下来了。</p>
夏天的暴雨来的又大又急,顾晓池看着陈导,在跟所有人无声的比手势,继续拍。</p>
葛苇歌声,时而被雷声淹没,时而漏出来。</p>
一道闪电滑过。刚才天色暗像夜,这会儿一道闪电,又明如白昼。</p>
顾晓池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心里不安,越来越强烈。</p>
慌她不能继续再看唱歌葛苇,退开两步,眼神无意识扫过片场。</p>
无意间和一个人眼神对上了。</p>
是韩菁,她也往顾晓池这边看了一眼。</p>
两人眼神都沉,被又一道闪电照亮,脸上没有一丝笑容。</p>
顾晓池从韩菁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心里那种不安。</p>
好像这样不好的预感,她和韩菁都有。</p>
但两人又都不想面对,短暂对视以后,快速移开眼神去。</p>
好像不去面对,这预感就只是无聊迷信,不值一提一样。</p>
“卡。”陈导终于喊了。</p>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陈导兴奋声音被盖去了大半:“太好了,这场戏太好了,天时地利人和!”</p>
葛苇往镜头外面走。</p>
她的红裙,为了符合歌女的人物形象,设计很暴露,胸挤的快要掉出来,领口开特别低,无袖袖口开也大,她一扶立麦的时候,内y都要露出来。</p>
很廉价的黑色蕾丝,透出白花花的rou。</p>
这会儿下着暴雨,片场里冷气开又足,小平怕葛苇冷,赶紧上去,把黑衬衫给她披上。</p>
葛苇有点愣神,坐在一边发呆。</p>
像是入戏太深,一时没缓过来。</p>
冷气有一个风口,是对着葛苇这边的,吹着她黑色衬衫的下摆,一下、一下扬起来。</p>
一个剧务走过来:“苇姐,片场门口有人找你。”</p>
葛苇有些茫然的抬起头。</p>
顾晓池又看向韩菁,韩菁也看了顾晓池一眼。</p>
窗外一声惊雷,震耳欲聋,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p>
韩菁向葛苇身边走过来,替她问:“什么人?”</p>
剧务摇摇头:“不认识,一个中年女人,挺有气质的。短发,戴两珍珠耳环。”</p>
韩菁深吸了一口气,对剧务说:“谢谢,忙你去吧。”</p>
剧务点点头走开了。</p>
“是乔羽她妈。”韩菁低声说。</p>
顾晓池理裙子手抖了一下。</p>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那天晚上,无意间按开电视正在播的老电影里,乔羽说台词声音:“想我了吗?”</p>
声音清冷,语调也淡,可自带诱惑。</p>
像乔羽本人。</p>
韩菁问葛苇:“她肯定是和乔羽一起来的。你……去不去?”</p>
葛苇看着韩菁,脸上表情还是一片茫然。</p>
又有一个化妆组妹妹跑过来:“苇姐,门口有人找。”</p>
韩菁有点为难,又问了葛苇一次:“你……去不去?”</p>
她想了想,刚准备自己去拦下乔羽算了,这时,她看到葛苇,缓缓站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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