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已经伸出去准备换鞋的脚, 慢慢缩了回来。</p>
葛苇本来很紧张的偷瞟着门口，见顾晓池松动了，马上把眼神收了回来。</p>
她发现自己心跳的很快, 随时摸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按开了。</p>
你说巧不巧，电视上正在放的一档综艺节目里, 嘉宾就是金萱。</p>
一档舞蹈综艺，金萱和另一个舞蹈演员组队, 在跳一段爵士。</p>
因为金萱演技还挺好, 所以圈外都已经很少有人记得, 金萱是专业学舞蹈出身, 学芭蕾的。</p>
葛苇按开电视的时候，两人正好跳完，主持人握着话筒上来，递到金萱手里，夸她一段舞跳的跟讲了一个故事似的, 不愧是演员，又问她演技方面的偶像是谁。</p>
葛苇啪一声就把电视按开了，按到一档电视购物广告, 屏幕里两个人唾沫星子乱飞的在卖一床鹅绒被, 就差说这被子是企鹅毛做的了。</p>
葛苇这才觉得安全，舒了一口气。</p>
她刚觉得自己的嘴不错，又发现自己的手气不行, 怎么一打开电视就怕谁来谁。</p>
可见买彩票的话, 她只能去买报号码让别人帮忙打出来那种，不能买抽奖的那种。</p>
顾晓池低着头，转身, 又重新往屋子里面走。</p>
路过葛苇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我去洗澡。”</p>
葛苇也低低的应了一句：“嗯。”轻不可闻的。</p>
电视里的两个主持人还在声嘶力竭的卖货：“只要九十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p>
窗外一声声闷雷，听起来真的马上要下雨。</p>
屋子里两个人的对话，很快被种种声音淹没。</p>
就连浴室里顾晓池放水洗澡的声音，都不怎么听的清楚。</p>
葛苇想了想，把电视关了。</p>
抱着双臂，趿着拖鞋，往浴室的方向走去。</p>
她倚在门口，靠着浴室的门框，一阵出神。</p>
浴室的门，是被顾晓池关上了的，但木门与门框之间的缝隙，还有门下方与地板之间的缝隙，都有阵阵的水蒸气溢出来。</p>
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了。今年秋天来得晚，所以就来得急，一要下雨，一下子感觉忽然到了深秋。</p>
穿着毛衣坐在家里几个小时，指尖都是凉的。</p>
葛苇缓缓伸出手，对着门缝隙间溢出的水蒸气，像是想用指尖拂过。</p>
可这溢出来的水蒸气，太少，太轻微，像一阵烟，眼睛看着，还能瞧出隐隐的一团白，手拂上去，却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p>
只能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一直响着。</p>
证明顾晓池没走，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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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池在哗啦啦的热水下，冲洗着自己的头发。</p>
放了一遍洗发水，觉得不够，又放了一遍。</p>
脑子里全是刚才葛苇拥抱她的一幕，头埋在她的发间，用很低的声音说：“想你了。”</p>
像被丢弃在路边很久的小动物，迫切的想要汲取一点温暖。</p>
可葛苇闻到她头发上有麻辣烫的味道，一下就炸了，吻了她，又用力把她推开。</p>
顾晓池到这时也没明白，吃了个麻辣烫有什么好生这么大气的，葛苇也没说。</p>
如果吃麻辣烫都值得生这么大气的话，那葛苇自己和金萱喝酒喝到四点这事儿呢？</p>
不公平。顾晓池一边在淋浴下，把自己头上的泡沫冲干净，一边在心里想。</p>
她又想起那碗被葛苇扔在客厅垃圾桶里的麻辣烫。</p>
爱情里面，好像本来也没什么公平可言。</p>
顾晓池叹了口气。</p>
关了热水，才发现自己刚才恍恍惚惚的，连睡衣都没拿进来。</p>
裹着浴巾一推门，一愣。</p>
门口的人也是一愣。</p>
葛苇竟站在门口，见顾晓池出来，马上站直了身子：“我来拿张面膜。”</p>
顾晓池一将门口让开，葛苇就看也没再看顾晓池，钻进浴室里去了。</p>
顾晓池裹着浴巾往卧室走。</p>
想着刚才葛苇的样子，抱着双臂，身子好像刚刚才站直，那之前她是一直倚靠在门框上的？</p>
在干嘛呢？等顾晓池洗完澡好进去拿面膜？</p>
因为顾晓池正在洗澡的话，走进去，就会看见顾晓池没穿衣服？</p>
顾晓池抿了抿嘴。</p>
好像一句“我想搬出去住”，瞬间就把两个人的关系拉的好远。</p>
还是因为……金萱？</p>
拿睡衣的时候，心浮气躁的，手捏着睡衣，睡裤又掉在了地上。</p>
弯腰从地板上捡的时候，顾晓池又深深叹了口气。</p>
唉。</p>
******</p>
葛苇在浴室的柜子里，慢慢翻找着面膜。</p>
她觉得自己特聪明，刚才她倚着门口发呆，完全没想到顾晓池一关了热水，就会突然开门，她根本来不及走开，怎么说？说自己很想顾晓池，连顾晓池洗澡的时候她都巴巴的跑来门口站着，听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么？</p>
她这种纸老虎，怎么可能承认这么没有面子的事情。</p>
随口胡诌了一句：“来拿张面膜。”</p>
顾晓池在有些方面挺单纯的，好像信了，让开了门口。</p>
葛苇走进去。</p>
在柜子里翻面膜的时候，想到刚才看顾晓池的样子，虽然就看了一眼。</p>
刚洗完澡，被热热的水蒸气熏了很久，脸上冷淡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了不少。</p>
冷白的皮肤，罕见的有两团红晕。头发还没梳，乱乱的蓬在头顶。</p>
顾晓池一直是直发，这会儿跟烫了卷似的。</p>
意外的软萌。</p>
葛苇发现自己真的很想顾晓池。</p>
昨晚在沙城，说好了要去找顾晓池房间找她的，抽完了两根烟，时间差打的差不多了，葛苇正准备上去的时候，电梯都按了，电梯门一打开，走出来的人竟是金萱。</p>
金萱看到她也愣了一下：“苇姐，这么巧？”</p>
又说：“我本来准备到大堂了再想办法联系你呢。”</p>
葛苇笑了一下：“找我？”</p>
金萱说了可以帮新电影拉投资的事，问能不能一起细聊。</p>
葛苇想了想，点点头。</p>
“抽烟么？”她把口袋里的烟盒摸了出来，问金萱。</p>
金萱笑着点点头：“刚好先抽支烟，就去酒吧聊投资的事。”</p>
两人就一起往大堂的一角走去。</p>
抽烟的时候，葛苇也不知道该说啥，就在那儿讲冷笑话：“为什么抹布总是评不上道德标兵？”</p>
“因为抹布每次都说，我擦！”</p>
她和金萱两个人都笑的嘎嘎嘎的。</p>
葛苇一边笑，一边盯着自己手里的烟灰，很久没抖了，很长一节，笑的时候身子一颤，灰白色的烟灰就簌簌往下落。</p>
跟落雪似的，很寂寥。</p>
葛苇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这个抹布的冷笑话还是顾晓池给她讲的呢，她这会儿跑来给别人讲，而把顾晓池放在一边。</p>
想起顾晓池，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在看书？洗澡了么？</p>
葛苇发现自己现在就算跟别人聊着天，脑子里也全是顾晓池，除了顾晓池给她讲过的冷笑话，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题。</p>
就，很想她。</p>
好像现在就撇下金萱，转身上楼去找顾晓池，也可以。</p>
但是想了想韩菁，又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情况，葛苇又觉得不可以。</p>
她把手机握在手里，不断想给顾晓池发微信，又不知道该怎么说。</p>
顾晓池会不会嫌她油滑、嫌她曲意逢迎？</p>
不似周骊筠教授，一头扎进艺术里，清雅高洁，什么都可以不顾。</p>
葛苇本来一直以为自己挺猛的，也不知怎么到了顾晓池这里，前怕狼后怕虎的。</p>
可见天下的事儿吧，真是蚍蜉撼大树，一物降一物。</p>
金萱抽着烟，一直盯着葛苇手里的手机。</p>
她趁机说：“苇姐，我们能加个微信么？”</p>
葛苇张口就说：“我这种老干部不玩微信。”她婉拒人时的一贯托词，嘻嘻哈哈的自嘲，双方都不会下不来台。</p>
想了想，又反悔了，含着烟，把自己微信的二维码翻出来：“加一个也行，你扫我吧。”</p>
不知怎么，烟明明是自己抽惯的，这会儿含在嘴里，却觉得呛得吓人。</p>
葛苇一把二维码翻出来，就赶忙伸手，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呛得她还咳了两声。</p>
金萱挺开心的扫码，把葛苇加了，一看葛苇的微信头像，乐了：“苇姐你还真是老干部。”</p>
葛苇抽着烟，笑了一下。</p>
金萱是在乐她的头像。</p>
芦苇丛，小池塘，还有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那种小星星特效，颜色艳得刺眼，家长专用表情包画风。</p>
葛苇以前不是这头像，这头像是跟顾晓池真正在一起之后，她自己换的。</p>
顾晓池的头像一直没换过，就是这种老干部画风，葛苇选了一个跟她画风一致的，给自己换上，发了条微信问她：“我的新头像好看么？”</p>
顾晓池很认真的回复：“挺好看的。”</p>
葛苇差点儿没笑抽过去。</p>
顾晓池这小孩儿，认真起来真的很轴，跟葛苇混娱乐圈也算混了一年多，新潮的东西一点没学会，到现在也没明白老干部画风的笑点在哪。</p>
不过葛苇想了想，她可能就喜欢顾晓池这种轴。</p>
要不怎么狐狸精都看上笨书生呢。</p>
葛苇抽着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微信头像。</p>
“嗯，我挺喜欢老干部……画风的。”葛苇说。</p>
想去找她家的小老干部，在房间里等着她的那位。</p>
金萱听着葛苇说话的声音很低，问她：“累了么？”难道是想拉葛苇回房间聊投资的事？</p>
“不累啊，精神得还能尬两段广场舞。”葛苇打起精神笑着：“我们还是去酒吧。”</p>
金萱点头：“好啊。”</p>
这酒店的酒吧还算可以，人也不多，挺清静的。两人坐到吧台边，葛苇要了一杯马天尼，本以为按金萱这架势，会跟她要一样的，结果出乎意料，金萱要了杯威士忌。</p>
不过很快葛苇就懂了，因为金萱把手伸过来，很自然的拿起她的杯子：“苇姐，我尝一口你的。”</p>
是对着葛苇的口红印子下的嘴。</p>
葛苇低头摸烟的时候，不露痕迹的笑了一下。</p>
这金萱吧，是还挺会的。但她混娱乐圈多久？葛苇又混娱乐圈多久？这些小花招看在葛苇眼里，跟小孩儿耍把戏似的。</p>
金萱把杯子还回来的时候说：“还挺好喝，苇姐有品位，会喝会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