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秦不闻以为是自己幻听了。</p>
轩窗四敞，浮光跃金。</p>
正值盛夏，宫宴开在了殿外，太湖旁有翠竹绿柳，叶色攒青。</p>
那宫宴上用的八仙桌都是上好的檀木做的，案上红漆凤尾，雕梁画栋，精致奢华。</p>
宫宴正中央，舞姬身姿曼妙，云遮雾绕，飞羽觞而醉月，酒好花新。</p>
有丝竹乱耳，秦不闻将头埋得很低，故意不去与长青对视。</p>
周围有湖光掩映，便有点点碎金入了少女眉眼与容颜之上。</p>
秦不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确保自己的面纱还在，没有暴露身份。</p>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过了一瞬。</p>
头顶上再次传来长青的声音。</p>
“姑娘，去给首辅大人斟酒。”</p>
声音还是有些冷硬，但好歹这次，秦不闻是真的听清楚了。</p>
秦不闻微微抿唇，有暖黄色的灯火落入她眉眼，秦不闻抬眸，越过长青，朝着他身后不远的季君皎看去。</p>
男子依旧坐在灯火之中。</p>
他端端地坐在那里，一袭大红官服非但没将他衬得俗气，反而更加清贵矜冷。</p>
他的脊梁挺得很直，漂亮修长的指骨摩挲过杯壁，偶有大臣恭敬谦卑地举着酒杯向他攀谈几句，他也只是淡淡地颔首应和，淡漠疏离。</p>
他的话语很少，仿佛冬日里带着冷意的阳光，清寂冷淡，又好似秋夜中的星辰皓月，触不可及。</p>
似乎注意到秦不闻投过来的目光，他微微侧目，那清冷皎洁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p>
他未发一言，发如黑墨，眸若深潭。</p>
只是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便再次坐正，目视前方。</p>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p>
是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p>
秦不闻拿不准主意。</p>
身后的管事太监已经吓得满头大汗了，他急忙推搡着秦不闻，尖声尖气道：“愣着干什么呢！快去给大人斟酒！”</p>
说着，那管事太监讨好似地看了一眼长青：“大人莫怪，小婢女不懂规矩。”</p>
长青没看向那管事太监，只是又看了秦不闻一眼。</p>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秦不闻叹了口气，将声音拔得高了一些，应了声“是”。</p>
说着，秦不闻端着酒盏，缓步朝着客位上的那位走去。</p>
宴席摆得不算长。</p>
秦不闻低着头，走到了季君皎面前的桌案上。</p>
她先是闻到了一阵清冷的檀香。</p>
——过于熟悉的气息，让秦不闻有一瞬间的失神。</p>
她飞快地理好情绪，依旧是低着头，端了酒盏，想给季君皎斟酒。</p>
印象中，季君皎似乎是极少饮酒的。</p>
夏日风吹得热，秦不闻却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中裹挟着的淡淡酒气。</p>
秦不闻将头埋得很低，伸手去给他倒酒。</p>
只是那酒壶还未接触到酒盏，下一秒，那白瓷剔透的酒盏，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指骨覆住杯面。</p>
秦不闻愣了一下，没动。</p>
恰有风从湖面吹至琼筵，吹过男子头顶玉冠，玉穗子碰在一起，声音清脆悦耳。</p>
她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听到季君皎从头顶传来的声音的。</p>
“这酒太烈了，换成果酒吧。”</p>
秦不闻微怔，她错愕地抬眸，对上了男人那双漂亮到近乎无瑕美玉一般的眸。</p>
季君皎也看着她，墨瞳无波无澜，清贵疏离。</p>
被“美色”耽搁了一瞬，秦不闻瞬间回神，她声音尖细一些：“大人恕罪，奴……未准备果酒，这就让旁人给您斟上。”</p>
说着，秦不闻起身欲走。</p>
但是下一秒，那覆在杯面上的手，就拿开了。</p>
他没看秦不闻，只是清冷开口道：“不必了，斟上吧。”</p>
秦不闻：“……”</p>
男人心，海底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