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一路顺畅,没几日便到了鄱阳县,停船补给。</p>
那瓷器商人先到了,下船前给夏珍珍还有那位王家太太一家送了一张拜帖,并一套瓷器。</p>
给王家太太的是什么,宁芳没看到,但给夏珍珍的,却是一对青花玲珑瓷的灯罩。</p>
灯罩虽是瓷的,却做得异常轻薄,罩在灯上,便透出无数米粒大小的柔光,越发显得玲珑剔透,极为漂亮。就连宁绍棠这样的男孩子也一眼就爱上了,捧着爱不释手。</p>
夏珍珍很大方,“你拿一个去,另一个给芳儿,晚上你们兄妹若又要合奏,便罩着灯儿摆上,看着也养眼。”</p>
自宁芳说过宁绍棠之后,他很自觉的在白天就先把功课做了。晚饭后的闲暇时光,兄妹俩便一个吹箫,一个吹埙,美其名曰合奏,也就是逗个乐子罢了。</p>
宁绍棠很欢喜,“那在船上可舍不得用,若碰坏了怎么办?”</p>
宁芳却是好奇,“那商人为何要送咱们礼物?”且还没要回礼。</p>
夏珍珍没操过这种心,只道,“许是有缘吧?不是说十年修得同船渡么?前两天我还送了他两道菜的。”</p>
佟掌柜听着笑了,“二奶奶打小养在深闺,哪知道这些?寻常商人若遇着官宦人家,多半都会送份礼物,结个善缘。不图别的,只为日后若有事时,可以借府上名声吓唬吓唬人罢了。”</p>
夏珍珍出身商户,竟然不知道这些,可见给夏太公娇养的程度。</p>
宁芳听得好笑,夏珍珍也不好意思起来,“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p>
佟掌柜道,“二奶奶是个有福之人,自然不必操心这些。那商人我瞧着是个规矩人,所以才收了他的礼,否则都不会送到你们跟前来。”</p>
到了晚间,虽宁绍棠舍不得,可宁芳还是鼓动他把灯罩一起拿出来用了,映得兄妹俩吹箫吹埙,如金童玉女般,极是养眼。连一向深居简出的王家太太出来散步消食时瞧见,都说好看,很是赏脸的坐下听了起来。</p>
听着外面热闹,南湘儿也坐不住,从房中出来,看着灯罩,听说是人家送的,便老实不客气问夏珍珍要起来,“既然弟弟妹妹都有了,那我的呢?”</p>
夏珍珍一怔,“人家只送了两个,便给你弟弟妹妹了。”</p>
可南湘儿却是不干了,“那二舅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要不要?我是大姐,理当我先挑吧?”</p>
这是什么道理?仗着有外人,便欺负二婶么?</p>
宁绍棠不高兴了。但记着前些天宁芳劝她的话,压制着心中怒火道,“大表姐如今守孝,也不好调琴弄乐,用这些华美之物,是以二婶才没有说。”</p>
可南湘儿却蛮不讲理道,“我现在虽不能用,难道不能收起来以后再用?你们不问过我就先拿了,就是不尊重人!”</p>
宁绍棠道,“姐姐既说尊重,怎不知尊重二婶?咱们还是平辈,婶婶可是长辈吧?要让人知道,倒要说姐姐的不是了。”</p>
南湘儿却顿时道,“她给了你好处,你自然帮着她说话。哼,自己占了便宜,还说这样话来噎我,有点做弟弟的样子没有?”</p>
宁绍棠到底是个男孩子,这么三番五次的给人呛,再好性子,也给磨光了,怒道,“既然知道你是姐姐,怎不知让着弟弟妹妹?反而总是抢我们东西,你又有点做姐姐的样子没有?”</p>
南湘儿恼羞成怒,“那你没读过书吗?孔融让梨的故事,你没学过?”</p>
宁芳几次相劝,没插进嘴,此时看二人吵得太难看,只得提高嗓门喊了声,“行了行了!不过一个灯罩,值得吵成这样?回头买一打带回家去,总行了吧?”</p>
这下两人都消停了。</p>
冷静下来,想着在外人面前争吵,确实有失师长的教诲,宁绍棠还主动承认了错误,“是我不好,明日的大字便罚我多写一倍吧。”</p>
眼看气氛已经缓和下来了,偏南湘儿道,“本来就是你不对!男子汉大丈夫,却这么小鸡肚肠,起码得写三倍才是!”</p>
宁芳怒了,这当着外人,作践自己兄弟,很好玩么?</p>
没想到一直没吭声的夏珍珍突然发难了,“湘儿,有件事我想请你弄清楚。这两只灯罩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我应该可以自己决定要送给谁吧?”</p>
南湘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脸涨得通红,“二舅母,你这话什么意思?”</p>
夏珍珍道,“我想知道你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得的礼物就必须给你先挑?”</p>
南湘儿目瞪口呆,半晌道,“那你,你得一视同仁啊!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p>
夏珍珍只觉好笑,“什么厚的薄的,你跟我亲生女儿能一样么?我能指着她养老送终,我能指望你养老送终吗?”</p>
南湘儿顿时指着宁绍棠道,“那他又不是你亲生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