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开过,重阳便要到了。</p>
因避嫌而被打发回家的宁怀璧,要回桐乡县任上了,所以宁四娘提前开了个小小的家宴,既算是过节,也算送行。</p>
亲手剪了一朵开得最好的金菊给母亲簪上,宁怀璧看着母亲发髻里悄然增多的白发,胸口一阵发酸,愧疚道,“母亲辛劳半生,儿子却不能时时在跟前侍奉……”</p>
“行啦!”宁四娘慈笑着把他打断,“我还没老到要你侍奉呢,再说,你媳妇就侍奉得很好。赶紧坐下,尝尝几个丫头酿的菊花酒!”</p>
宁芳笑着,把她爹按着坐下,招手让宁茵宁芸上前倒酒,并让丫鬟去把行酒令拿来。</p>
“光这么喝酒没意思,总得有个奖惩才好。今日咱们没能登高,总得在这里比出个高下!”</p>
“哪用这么麻烦?”宁绍棠闻言便从身上摸出一副精巧的骰子来,“若行酒令,几个弟妹太小,玩不来的,不如掷骰子比大小得了。”</p>
宁芳眨了眨眼,忽地笑道,“这个好生精巧,是安哥儿的玩具么?”</p>
傻蛋!</p>
骰子这样的赌博用具,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出来吗?还不快推到安哥儿头上!</p>
可安哥儿已经仰着小脸,一脸无辜的接话了,“这不是我哒!”</p>
宁芳戳着他圆润的大脑门,继续打掩护,“你那么多玩具,哪记得清?前儿不还把一只空竹玩忘了?亏李姨奶奶在园子里捡着,叫丫鬟替你送了回来。”</p>
说着,她转头望着李姨奶奶友善的笑了笑。</p>
这是宁怀瑜的亲娘,宁绍棠的亲祖母,怎么也会帮着自家孙子吧?</p>
虽知李姨奶奶却只笑笑,什么话也不多说。</p>
她在府里,就跟隐形人差不多,从前邹润在时还不时露个脸,等邹润过世,她便连脸也不露了。</p>
除非这样的家宴,宁四娘命人通知她来,否则她就只守在屋子里,做些永远做不完的针线。安静是真安静,却也有些不好亲近。</p>
安哥儿到底年纪小,一下被姐姐说得糊涂了。空竹的事是真的,可那骰子真是他的?</p>
宁绍棠微囧,虽知宁芳是一片好意,却还是当着祖母和二叔的面,老实起身承认了。</p>
“这是上回跟朋友一起逛街时买的,我们没赌钱,就是觉得好玩,一人买了一个……嗯,只赌过几次喝茶吃点心的小公道。”</p>
说着,满面羞愧的他,主动把骰子交了出来。</p>
原以为要挨骂,没想到宁怀璧接了那一寸来高的小骰盅,打开赏玩一番,倒是赞道。</p>
“确实精致。娘您看,这骰子还是用菩提子做的呢。”</p>
宁四娘也不在意的笑笑,“既不是赌钱,偶尔玩玩也无妨。那今儿就借你的骰子摇一摇了。”</p>
宁绍棠涨红着脸,又感激又惭愧,抿着唇半晌才憋出句话来,“我,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p>
在一旁看得惊奇的宁芳,突然就懂了。</p>
人都难免犯点小错,尤其还是孩子的时候。</p>
宁绍棠一向读书用功,所以当他偶尔犯点小错的时候,长辈选择性的无视,反而会让他更加自觉,严于律己。</p>
这就是响鼓不用重锤。</p>
所以宁芳也就适时当起小和事佬,换了话题,“那哥哥若回头受了罚,就罚你舞剑如何?上回爹还教了你几招三脚猫的工夫,可得露两手瞧瞧!”</p>
“说谁三脚猫呢?没大没小!”宁怀璧假意瞪了女儿一眼,又得意望着宁绍棠道,“回头亮给你弟弟妹妹们看看,我们这可是名师出高徒。”</p>
宁绍棠这才觉得好过,重坐下说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