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的裴鹤铭回了大理寺,果真见到等的心焦的裴骃。</p>
“你可算回来了,没事吧?”裴骃不住的看他神情,以期从神态间看出点蛛丝马迹。</p>
让他诧异的是,这人除了长得过分俊美外,喜怒也不流于表面,他就是把人看出个窟窿,也没瞧出端倪。</p>
裴骃问:“说真的,你别气,气坏了自己伤身伤心,多不划算。”到底是在官署里不好太过放肆,他以手撑棚压在嘴边低声道:“你要实在觉得不公允,今儿堂兄带你出去听听曲儿散散心。”</p>
明月坊虽是烟花柳巷,但也是色艺俱佳的伶人,他有三四五个红颜知己,随意拎出一个都是绝佳且风骨正气的美人儿。</p>
“多谢堂兄美意,不过我并未生气,”裴鹤铭去了卷宗室,纸篓被清理过了,他起初确实心绪烦闷,后来去了稷书学院,那股燥闷奇异的散了。</p>
帝王之心,他不想过度揣测,却也能猜到几分。</p>
裴鹤铭坐在案前,从青瓷筒内取出一卷案宗来看,室内仅有的余晖便透过窗扇漏进来,洒在青年侧颊,无端端的生出几分安逸儒秀之姿。</p>
梁河看傻了。</p>
他问:“公子怎么了?看着怪怪的。”</p>
“公子如此,正好,”梁江低声道,公子出衙署前浑身沉郁,面色也低沉的可怕。</p>
但现在看,今日应该是见到了何院长,何汝元是公子的恩师,自开蒙便跟在院长身后,前后有十年时间,几乎比在老爷身边的时辰还要多。</p>
这世上若有什么人能劝得住公子,当属何院长莫属。</p>
裴骃心头一松,拉了把椅子坐在案边,单手撑着扶手,忽的想起一事来,朝认真看阅卷宗的堂弟道:“我在陈村见着那姑娘了。”</p>
裴鹤铭头也未抬,眸光却微微一跳。</p>
“就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宋家女,她可是爱慕你爱慕的很,竟然还因门第之见而不敢靠近你,可谓是为你考虑的周全了,你若是心悦谢家小姐便罢了,我瞧着你分明是寡欲的跟个和尚一样,瞧姑娘都像是看犯人……”他自顾说着,全然没发现卷宗室的几人脸色精彩万分。</p>
裴鹤铭拧着眉抬头。</p>
宋清爱慕他?几时的事情?</p>
梁河咧嘴一笑,接道:“真的吗?那我们公子是不是要娶妻了,我们要有夫人了?院子里是不是该重新翻修一下了?”</p>
梁江却道:“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很危险?”</p>
那当事人却将眉头皱的更紧了,向来讳莫如深的面孔也罩上一层更难以琢磨的神情,裴鹤铭垂眸,指腹摩挲着卷宗一角,眼前慢慢浮现一张俏丽分明的脸孔,须臾,他抬指捏了捏眉心,起身将卷宗扔回了青瓷筒里,不顾几人如影随形的目光,径直跨出门去。</p>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p>
黄琉璃瓦重檐庑殿,落日余晖将高楼映衬的辉煌夺目,早些年国库尚充盈时,修葺了宫内前朝遗留下来的一些破落宫殿,不过近些年倒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是以许多地方又荒置下来,但该有的处所一样不落。</p>
徐荥被太子接进坤宁宫,随后便与皇后一同在暖阁靠窗的万字炕上坐着说了会体己话,到了快要掌灯时让膳房做了晚膳,去养心殿请皇帝与太子过来一道用膳。</p>
天家威严,对徐家女来说本是可望不可及,现在她收了心思,遵从父亲的指示,一门心思的讨好皇后,甚至让宅子里特意请的厨子做了皇后爱吃的糕饼,说是自己所做,令凤心大悦。</p>
她现下已将自己摆在了太子妃的位置,言行举止比初来上京时长进不少。</p>
但她又无比清楚,自从那件事之后,太子虽待她温和,那是在人前,背着人,他神情又是冷酷无比。</p>
还未成婚,她已经预料到婚后一眼到头的日子,都说宫墙里的女人身不由己,纵有泼天富贵如皇后,不也是在皇帝宠爱着郑贵妃时黯然神伤。</p>
正想着,内侍通传,皇帝已到了宫门前。</p>
昭仁皇后与徐荥起身去迎,宫灯并晚霞相映,衬的景顺帝面上满是喜色,似心情不错。</p>
太子恭顺的行在皇帝身后,龙章凤姿的模样,让徐荥看的一愣,除去他私下的冷漠,这张脸虽比裴鹤铭逊色些许,却也是俊俏的。</p>
她垂首,脸颊微微发热,劝慰自己,做了皇家人,太子就是她以后的丈夫了,也不能再想着别的男人。</p>
与帝后用膳,徐荥不是第一次,却是头一回感到明显的轻松,景顺帝眉目和善,竟一脸慈祥的唤她“淑宁”。</p>
徐荥紧张的指尖都在发抖,一度握不住双箸。</p>
太子颇为体贴的帮她挟菜,俩人看着倒真如小夫妻一般,景顺帝面露微笑,知晓这个老大在治理国事和平衡各处关系上脑子灵活,但为了表现过于急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