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喜欢的人表白,这是我抽到的大冒险。</p>
陆两两日记:</p>
2013年10月18日</p>
顾律己,我讨厌你。</p>
顾律己读后感:</p>
可陆两两,我喜欢你,是认真的。</p>
1</p>
晚上十点。</p>
陆两两洗漱完,瘫在床上叽叽喳喳地跟电话那端的陆初见汇报近期的生活。</p>
刚挂断电话,屏幕上又亮起了另外一个名字——</p>
顾律己。</p>
这么晚打来会有什么事?</p>
她接起来。</p>
“喂?”</p>
“陆两两。”</p>
电话里,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凝重,还有点……紧张?</p>
陆两两再次确认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确定是顾律己,没看错。那应该是她听错了吧。</p>
“啊?”</p>
停顿了几个呼吸,顾律己终于缓缓说出:“陆两两,我喜欢你。”</p>
倏地,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陆两两空白的脑子里一直重复着他的这句话。她的心跳声逐渐加剧,让她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害怕手机那头的人会听到她慌乱的心跳声。然后,她不知所措了,支支吾吾,搜罗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应。</p>
该怎么说才好?</p>
对不起,我们现在以学习为主?</p>
可是,她竟然,不愿意说出口。</p>
她咬着下嘴唇,最后才下定决心:“顾律己……”</p>
她没把话说完,因为那边已经爆发出一阵剧烈而纷杂的哄笑。</p>
顾律己捂着手机收声的位置,皱眉叱骂:“你们有病啊?”</p>
他眼神藏刀,踹开拦在面前的茶几,在爆发后的寂静里走进对面的房间,合上门。</p>
电话那边,陆两两长呼口气,用很嫌弃的口吻道:“顾律己,你们真的好老套!</p>
“现在还在玩真心话大冒险。</p>
“你是选择大冒险?选一个人跟她说我喜欢你?</p>
“你们真的很幼稚!”</p>
她像是真的非常讨厌这种情况,快速蹦出来的每个字都夹杂着吐槽的火气,根本没有给他回应的余地。</p>
顾律己缓缓吐出心中的郁气,依旧眉头紧锁,却没有打断她,低头拨弄着手边的鼠标线,嘴唇抿成一条直线。</p>
良久,他闷闷地说:“是啊,玩真心话大冒险。”</p>
挂断电话的陆两两非常心累。</p>
她以为她坐进了摩天轮,缓缓升起,奔向天空,过程充满期待与喜悦。可到了最高处,她才恍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台跳楼机,猝不及防地让她跌回地面。</p>
让她手脚冰冷,面色发白,甚至,有点想哭。</p>
陆两两吸吸鼻子,关灯,拉起薄被没过头顶。她缩在黑暗里,眼角滑过湿热的液体,心里咒骂了千万遍“顾律己王八蛋”。</p>
几分钟后,房间的灯被亮起。</p>
陆两两胡乱地把粘在脸上的发丝往后拨,扑身把坐在床头柜上的哆啦A梦扯过来,攥紧拳头,使出全身力气往玩偶身上捶打。</p>
“王八蛋,让你骗我。</p>
“让你随便开玩笑,让你乱表白。</p>
“你以后表白一定不成功!气死你!”</p>
……</p>
门突然被敲响,她吓得僵住。</p>
表舅妈在门外:“两两,你还没睡?”</p>
“我马上睡啦!”</p>
“嗯,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学校。”</p>
“舅妈晚安。”</p>
她放开玩偶,重新关灯入睡。</p>
过了很久,黑夜里响起一声模糊的呢喃:“顾律己王八蛋。”</p>
2</p>
陆两两已经单方面跟顾律己冷战半个月了。</p>
她都重新开始喝养生豆浆了,态度很决绝,可见一斑。</p>
为了遮掩因为游戏玩笑而引发的冷战,好学生在这方面还做到了循序渐进。</p>
第一天,她照常跟顾律己用豆浆换牛奶,然后以“我要整理笔记,忙完再跟你说话”的理由,减少了与顾律己之间的对话。</p>
顾律己信了,并且让言再别在座位上瞎嚷嚷打扰别人学习。</p>
第二天,她还是正常地用豆浆换牛奶,接着用自己买的课外模拟卷填补了每个课间十五分钟。</p>
顾律己隐约感觉有点不对,但还是调侃一声:“两两这么爱学习,爸爸很欣慰。”</p>
第三天,陆两两拒绝了顾律己的牛奶,她说:“我舅妈最近给我做豆奶了。”</p>
信她个鬼,他喝了这么久的豆浆,难道还闻不出味道是一样的吗?</p>
他维持递牛奶的动作,目光凉凉地看着她。</p>
陆两两木着脸,尽量平缓地说:“以后我们就不用换啦。”</p>
她要是再多说一句,能带出点哭腔来。陆两两迅速地转回脸,像是不想再多看一眼地迫切。</p>
顾律己哂笑,把牛奶扔给言再。</p>
言再看看顾律己,又扫到陆两两,最后茫然地转向同样一无所知的南澄妙身上。两人都体会到了气氛的微妙。</p>
顾律己倚着墙,手拄着头,双眉紧紧锁着,一言不发地盯着前面的背影,整个人陡然凌厉了三分。</p>
好半晌,他拿出手机,发送微信:“你是在生我气?”</p>
“如果是因为前几天的游戏,我跟你道歉。”</p>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子做。你气什么时候消,就什么时候理我?”</p>
第三条没发送成功,因为陆两两把他拉黑了。</p>
言再觉得这一天很莫名其妙,先是两两同学有点奇怪,大概是闹别扭了。然后阿律突然就不开心了,好像比陆两两生的气还要大。</p>
言再悄声问:“阿律,你怎么了?”</p>
顾律己没有说话的兴致,冷冷地斜了他一眼,继续保持不想被打扰的姿势。</p>
为此,言再跟楚辞、祝贺还有南澄妙重新建了一个没有当事双方的群。</p>
言再:情况很不对呀。阿律生气了。</p>
楚辞:哇,是真生气吗?为什么呀?</p>
顾律己什么时候气场最强大?生气的时候。</p>
谁都不会想迎难而上,在这个节骨眼招惹他。</p>
南澄妙:因为我们两两早上没跟他交换豆浆?顾律己今天是走“逆我者,我生气”的路线?</p>
楚辞:你为什么不会抓重点!两两同学为什么反常,不跟我阿律换豆浆?</p>
祝贺:他们在闹别扭?</p>
南澄妙:大概?</p>
言再:问不出。刚才我问阿律,他看我一眼,直接让我消声。</p>
四个人讨论不出什么结论,只好静观事态变化。</p>
放学铃声响起,陆两两刚起身准备回家,就被顾律己一把拉住。</p>
“陆两两,我们好好聊一下拉黑我的问题。”</p>
另外一对前后桌被这句话震得瞪大了眼睛。</p>
两两同学的胆子是怎么长的?</p>
胆子正常生长的陆两两也知道,她这么做跟和顾律己绝交没两样。可她很委屈,很烦躁,她甚至不想听到顾律己说出跟那天晚上有关的任何一个字。</p>
因为,她不想再回忆,那个自作多情、无比纠结,但是却不忍心拒绝的,像个笑话的陆两两。</p>
所以她下意识地拉黑,不想承认,也不想听接下去他要说的话。</p>
她低头,躲避视线:“手滑吧。我回家就把你放出来。”</p>
“陆两两,你在生气。我认为……”</p>
“你认为什么?”陆两两突然提高声音。</p>
全班都安静了下来,大家惊悚地望向这边,陆两两在吼顾律己。</p>
她红着脸,声带艰涩:“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我没生气,也不喜欢老被人说我生气了。我先回家了。”</p>
后来几天。</p>
言再跟南澄妙两个人过着如坐针毡的日子,特别是言再,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p>
3</p>
直到11月,下了几场秋雨,学校里的绿植看上去都萧瑟了些许。</p>
班级里已经出现好几例感冒患者。一天之间早晚温差挺大,早上凉意沁脾,中午又能热得冒汗,添衣不及时就很容易中招。</p>
而这种时候,陆两两很争气地中暑了。</p>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暑。</p>
中午不到一点,陆两两吃完饭慢慢散步准备回班级。只是,她总感觉有点不舒服,说不出是哪里难受。她抬头看了看高挂在天幕上的大太阳,也没被什么乌云遮挡啊,为什么她觉得光线有点暗下来了?陆两两噘着嘴,渐渐地开始扶着走廊上的栏杆。</p>
在看到迎面向她走来的那个双手插兜、气质清冷,正准备与她擦肩而过的挺拔身影,陆两两果断地拉住了这根救命稻草。</p>
“顾律己,我不是在碰瓷。虽然我从没有昏倒过,但现在我觉得我快晕了。我眼前发黑,腿在发软,全身没力气。”她越来越难受,泪眼盈盈地看着已经变得模糊的少年,“你能不能送我去医务室?”</p>
她脸色惨淡如白纸,眼睛开始失去焦距,泪水一滴一滴地从眼眶里滑落,似乎敲打在顾律己的心头。他有一瞬间的慌乱,手却不自觉地上前扶住要倒地的陆两两。</p>
天旋地转,少年打横抱起了她,朝与教学楼隔着一条路的另一个办公楼区飞奔。</p>
“陆两两,我们和好了吗?”顾律己双手交叉在胸前,逆着光盛气凌人。</p>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p>
他靠近几步:“所以,你为什么生我的气?”</p>
医务室里,校医给陆两两挂上点滴就出去了。</p>
因为上课而变得宁静的校园,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的微风,扬起又垂落的白色窗帘,落在窗前的小块耀眼阳光,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充斥着的消毒水味,此刻都安抚着她的情绪。</p>
面前的俊朗少年,一眨不眨地用一种逼迫的姿态俯视她,似乎一定要等到答案。</p>
陆两两扬起恢复正常血色的脸,装着秋后算账的架势:“因为我以为你喜欢我,纠结了半天要怎么不让你伤心地拒绝你,然后发现你其实是在开玩笑。那我不要面子的啊。”</p>
她说了些话,但又藏了些话。</p>
真真假假,保护着那个始终要面子的陆两两。</p>
心虚得不敢看对方的陆两两,错过了顾律己的笑容微顿,没发觉他眼睛里原本因为和好而明亮的神采重新暗淡下来。</p>
他把解释都咽下去,若无其事地假装不满,两只手捏着她的腮帮子:“你为什么还准备拒绝我?陆两两你是不是傻?你就应该别管我是不是在玩游戏,一口答应下来,我肯定舍不得让你丢面子。将错就错,说不定现在你收获了一个男朋友。”</p>
“我不!”她口齿不清,但仍旧慷慨激昂,“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要断情绝爱,好好学习,报效祖国,建设国家。”</p>
可是陆两两,那天我抽到的是大冒险,是要跟喜欢的人表白。</p>
我很认真地在喜欢你。</p>
我也要面子的啊。</p>
人倒霉的时候,连生病都是赶场子进行的。第二天,陆两两得了一场重感冒。</p>
她睡得晕晕乎乎,等表舅妈从学校上完课回来,发现她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烧出两团高原红。吓得表舅妈赶紧打电话叫来附近诊所的医生,直接在她房间往她还留着针孔的右手背上重新扎进一针。</p>
挂完两瓶水,陆两两也从昏沉中苏醒过来,表舅妈出去准备晚饭。</p>
手机屏幕上有许多个未接来电,徐女士的、陆初见的、南澄妙的,还有顾律己的。</p>
她缩在被子里,像个不愿意露出头的小乌龟,把手机放到枕边,然后给徐女士弹了一个视频过去。</p>
“两两啊,你吃饭了没?”看样子,徐女士是在病房里。</p>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边的视频窗口就切换了方向,后置摄像头里出现了一张靠在病床上的疲乏苍老的面孔。</p>
是她的外公。</p>
病痛的长期折磨,让他面容瘦削,眼神混浊。</p>
因为辅助治疗,他的气管刚被切开过,所以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问:“阿肆,感冒好点了吗?”</p>
徐女士怕她看不懂,又帮忙转达了一遍。</p>
陆两两的小名叫阿肆,现在全家也只有外公还这么叫她了。</p>
“外公。”她声音软软糯糯,蕴藏着江南水乡的娇柔,乖巧得想让人摸摸她的小脑袋,“我没事啦,退烧了,再吃点药感冒就好了。”</p>
“那就好,阿肆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外公的眼眸里泛着温柔慈祥的微弱光芒,描画着屏幕里的小女孩。</p>
“好。”</p>
陆两两克制着,没有哽咽出来。</p>
视频里的外公,精神已经有些不好,连说话都有点费力。</p>
徐女士让他躺下休息,帮他把病床摇平整。</p>
外公仍坚持讲完:“阿肆,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你要乖乖的。”</p>
“回家”这两个字太动听,陆两两的眼眶被泪水浸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