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中央空调，以往总是调在最舒适的温度。</p>
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不出的闷热。</p>
“我去洗把脸。”我说。</p>
我住的是单人病房，洗漱什么的都很方便。</p>
今晚的确热，水管里出来的水，都带着一股闷闷的温度。</p>
我胡乱冲了几把脸，抬起头深吸一口气。</p>
镜子里，我的脸干干净净，有水珠在往下滴。</p>
我伸出手，触摸上镜面。</p>
镜子里的人太瘦了，再这么瘦下去，都要脱相了。</p>
我轻轻探口气。</p>
突然，我发现有点奇怪。</p>
镜子上，隐隐约约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p>
我伸手去擦。</p>
擦干净白雾的地方，一点一点展露出一张脸。</p>
几秒后，我的心猛地一沉，手僵硬在原地。</p>
镜子里，又清晰地映出了一张脸。</p>
可那不是我的脸。</p>
那张脸很饱满，有些浮肿，眼皮松松垮垮地耷拉着。</p>
这是……</p>
是那个跳楼的孕妇！</p>
我反应过来，立刻转身要逃。</p>
我的手用力按上门把手，门把手却纹丝不动。</p>
“哥！哥！”由于恐惧，我的嗓音都变了声调，“安飞！救救我！”</p>
“饶饶？！”</p>
我哥听见了我的喊声，飞快奔了过来。</p>
我在里面拍门，他在外面用力推，“怎么了？！饶饶？！”</p>
我尖叫着，疯狂拍门。</p>
我不敢回头看。</p>
她却找我来了。</p>
一只手，缓缓搭在了我肩膀上。</p>
那只手没什么力度，因为骨头全都碎了，软绵绵，冰冰凉，像只腥臭的章鱼。</p>
她圆滚滚的肚子，顶在了我的腰上。</p>
因为有这么大这么挺的肚子隔着，她要把脸贴在我脸旁，格外费劲。</p>
“哥——哥！”</p>
我已经吓破了胆，除了会疯狂喊我哥救命，脑子里一片空白。</p>
我竭力让自己眼睛不要斜视，不要去看那张血肉斑驳的脸。</p>
但嗅觉我却控制不住。</p>
那股子刚从身体里冲出来，新鲜热辣的血气，从身后包裹住了我。</p>
“我的孩子……”</p>
“我要我的孩子……”</p>
她一声比一声凄厉，“那不是我的孩子！”</p>
我俩的尖叫声，一起冲穿了天花板。</p>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洗手间的门，被安飞用力撬开了。</p>
他一把抱住我，用力抱紧，使劲按着我的后背，“饶饶别怕！哥来了！什么你都别怕！”</p>
“哥——！”我死命攥紧我哥的衣服，崩溃大哭。</p>
太吓人了。</p>
真的太吓人了！</p>
安飞一句话也不多说，就这样抱着我，安抚我，直到我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p>
“你看见什么了？”安飞小心翼翼地问我。</p>
“镜子，镜子！她出来了！”</p>
我太害怕，以至于语无伦次。</p>
安飞提起地上的螺丝刀，一手牵着手，用力踢开洗手间半掩的门。</p>
我躲在他身后，死活不敢再看一眼。</p>
我怕又看到那张支离破碎的脸。</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