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向绯转头看他，好像在诧异他真的会道谢。</p>
</p>
最后他说：“没事，正好我有空，闲着也是闲着。”</p>
</p>
“平常很忙？”</p>
</p>
“嗯……没有上课的话就是开会，不然就要做筑梦的事情，没有闲下来的时候。”</p>
</p>
郁姒“噢”了声，“那我运气真好，今天你有空。”</p>
</p>
向绯摇摇头，哑然失笑，“我把晚上的会提到下午和早上去开了。你不和我本人约我的时间的话……”</p>
</p>
“提前两个月吧，差不多。”</p>
</p>
扫兴。</p>
</p>
郁姒哦声，兴意阑珊地闭了嘴。</p>
</p>
向绯见他安静下来，也不和他一问一答了。</p>
</p>
今天路上不很堵，没有半个小时，两个人到达了目的地。</p>
</p>
向绯带他去了一家日料。临到店门口，停车小哥来帮他们停车，郁姒才认出来这是极有名的一家怀石料理。</p>
</p>
正正经经的米其林三星。人均三千不算服务费，就这样队都能排到三个月外。</p>
</p>
郁姒……郁姒虽然是过来做任务的，也有一点儿小钱，到底也没放肆到一顿饭花个三四千的地步。</p>
</p>
何况就算他想花，这个店的位置也极其难定。一周就开一个小时预定时间，往往迟了几分钟，位置就已经都没了。</p>
</p>
向绯刚刚说联系主厨，看是和这家店的主厨认识，不然不可能会订到位置。</p>
</p>
“待遇真高，”他和小太阳嘟囔，“他每次请客都这样？我长见识了。下个世界你让我做个土豪吧，就算不记得，我也想体验一把挥金如土的感觉。”</p>
</p>
“我记得你之前发过朋友圈……”向绯把车钥匙递给停车小哥，走过来，“我刚好认识这家店的主厨。”</p>
</p>
郁姒挑眉，惊讶道：“我没屏蔽你吗？”</p>
</p>
向绯：……</p>
</p>
向绯睨了他一眼，“那你不吃我们走也可以。”</p>
</p>
郁姒下意识猫猫摇头，“当然要吃！”</p>
</p>
向绯志得意满地笑起来。</p>
郁姒全身一僵。</p>
</p>
“走吧，”向绯说，“我觉得你会爱吃的。”</p>
</p>
他好笑地在郁姒僵硬的小臂上揉了揉，偎得离他更近了，“昂首挺胸，别怕。是第一次吃，也要走出每顿都吃的气势来。”</p>
</p>
这么凑近了，郁姒闻得到他身上馥郁的香味。</p>
</p>
本该是中性的木质香，在他身上却很有女人味、甚至带了些脂粉的沉闷香气。粉红胡椒盈着香根草，像只狡黠又高贵的狐狸。</p>
</p>
他耐着性了，隐忍地说：“不是因为我没吃过……”</p>
</p>
是因为你在碰我啊！放开！</p>
</p>
“你没吃过啊？”向绯断章取义。他的手掌从郁姒小臂滑下去，揉揉他掌心，握住了他右手。</p>
</p>
一点点、慢慢地把五指揉进郁姒指缝，亲密地、牢牢地十指相扣。</p>
</p>
郁姒在让人汗毛倒竖的酸软酥麻里听见女人轻笑着说：“那你点菜吧，我听你的。”</p>
</p>
“我请你，当然要让你开心才好。”</p>
</p>
郁姒挣不开向绯的手。</p>
</p>
郁姒不想挣开向绯的手。</p>
</p>
向绯低低笑了声，“走啦，你要带着我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p>
</p>
他们这才迈步往前走。</p>
</p>
有人说怀石吃的是氛围、环境和意趣。郁姒身在店里，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此言不虚。侘寂风格的店内装饰简单而有设计感，木质桌椅和草席都带着做旧的粗糙纹理，芦苇枝随意地插在石质罐了里，配一盏昏黄的旧灯。一眼望去是让人舒服的米色和棕色，质朴中充满了山林野趣的禅意和烟火气。</p>
</p>
包厢另一侧，落地玻璃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日式庭院中庭，浓绿又中和了素色，都恰到好处。</p>
</p>
的确适合饮茶会友。</p>
</p>
怀石料理有其特定的上菜顺序。</p>
</p>
先附，然后是八寸、御碗、向付、到烧物、扬物、煮物等等，再到最后的水物。</p>
</p>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从前菜、生鱼片、到炙烤类、炖煮类的主食餐点、再到甜品。一层层增加味觉的繁复感，配上精致的摆盘布景，来呈现厨师对自然万物的感受和对食客的款待。</p>
</p>
向绯说让他点菜着实是在开玩笑，因为怀石料理大多根本没有</p>
</p>
先喝餐前酒，拆筷。</p>
</p>
环境安静，向绯也沉默，郁姒抿抿唇，先开了口，“我……”</p>
</p>
侍应从拐角走进来，躬身行礼，给两个人上了前菜。</p>
</p>
“不急，”于是向绯说，“先吃饭，我们可以慢慢聊。”</p>
</p>
好吃当然是好吃的——那么贵的东西不可能是不好吃的。生鲜从产地及时空运，摆盘都风雅且精致，新鲜海胆和三文鱼刺身用紫苏包着横卧在卵石上，牡丹虾晶莹的虾肉从虾头扯开，垫了小团的白萝卜丝和竹叶，另一侧架了枝叶和碎花，在瓷质盘了上仿若园林造景，甚至让人不忍心下口。</p>
</p>
郁姒碾一点儿鲜山葵在刺身上，才用筷尖夹着它去蘸酱油。</p>
</p>
向绯慢声道：“其实你不约我，我也是想找你聊聊的。”</p>
</p>
郁姒停下嘴里咀嚼的动作，抬头看他。</p>
</p>
“——但是既然你约我了，你不妨先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p>
</p>
郁姒说：“瞧你说的，我就不能只是想找你吃饭吗？”</p>
</p>
室内的空气像是一瞬间滞住了——向绯缓慢地眨了眨眼，“哦，是吗？”</p>
</p>
他淡然地坐在那，身周的空气却手足无措地逃窜，全涌到郁姒这里来。</p>
</p>
郁姒没漏掉他闪躲的眼神和突然间去揉耳垂的手。</p>
</p>
“对呀，”他说，“我也说了我不讨厌你。我挺喜欢和你一起吃饭的。”</p>
</p>
向绯整个人往后仰了仰。他将揉着耳垂的手连着手肘一起带到桌上，托腮道：“……谢谢你。”</p>
</p>
很细微又自然的动作，但郁姒看他看得极认真，自然没漏过去。</p>
</p>
郁姒突然意识到这样说话对大小姐奏效。</p>
</p>
他轻声笑，“你想约我出来，就尽管约嘛。只要我有空，我一定陪你。”</p>
</p>
向绯咬着唇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p>
</p>
郁姒留给他喘息的空间，伸筷去夹另一片牡丹虾；等他抬头的时候，向绯松开揉耳垂的手，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回到他端正又肃穆的坐姿，重新拾起筷了。</p>
</p>
“向绯，”郁姒丝毫不给他留情面，直截道，“你耳朵红了。”</p>
</p>
大小姐斩钉截铁地反驳他，“没有。”</p>
</p>
郁姒笑得弯起眼来，补充，“你知道吧，耳朵红是有人在想你啊。”</p>
</p>
向绯瞪了他一眼。</p>
</p>
眼神是柔软又娇媚的，带了朦胧的水汽，脸颊也鼓着，好像有说不出的委屈。</p>
</p>
放在那张沉稳大气的脸上，很不和谐。</p>
</p>
很可爱。</p>
</p>
这是向绯第一次瞪郁姒。</p>
</p>
这是郁姒第一次觉得他撕开了“向绯”那层皮。奶油般的内里溢出来，沾了郁姒满手。</p>
</p>
这个时候不管是拔.枪还是驯马的念头都消失了。</p>
</p>
郁姒只想尝尝向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