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重华穿着粗麻丧服,脚上汲了双葛鞋,青丝斜拢。手里拿着一枝毛笔,一笔一笔地在抄写经文。她神情专注,混然忘我,连琼珠进庐棚都不知。</p>
琼珠看她如此专注,不由束手而立。</p>
皇城司的人离开都快一个月了,姑娘还是不许她出庄,不仅不让她出庄还用死来逼迫她。</p>
她害了姑娘一次,怎舍得再害第二次?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庄子里,整日无所事事。</p>
每日早上随着姑娘来到庐棚守制,晚上又一起回去。</p>
如此这番过了几日,她也察觉出一丝不对。</p>
每日她们所经过的道路都好像有人,可仔细察探时却又连个人影都寻不到。</p>
有一日夜里她趁着姑娘睡着,偷偷溜出了庄,可是刚刚翻过墙头却感觉一阵杀意涌来,吓得她又跳回了庄。</p>
自那以后,琼珠的行事就小心的多了,再也不敢冒然行动。</p>
这件事,她不敢告诉给姑娘,生怕姑娘再担心。</p>
现在大娘子生死不知已够姑娘难受的了,如果再让姑娘知道庄外有人埋伏的事情,只怕会更担惊受怕。</p>
她也一直在想,这些人是不是知道了大娘子没死?来找麻烦的?</p>
她越想越不敢告诉给姑娘,只能自己默默承担。</p>
“可是有事?”风重华抄完一张,终于发现了琼珠。</p>
琼珠不由回神,笑着道:“太太派人送来了一些瓜果和菜蔬,悯月和许嬷嬷已经过去了。太太还说现在天气凉了,怕姑娘没衣裳穿,特意从府里调来针线房的人,要给姑娘做几套冬衣。”</p>
风重华微微而笑,自从她守制起,周太太三不五时就派人过来送东西,不是怕她吃不好就是怕她穿不好。</p>
琼珠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太太派来的人还说,姑娘以前养的那只雀儿到现在也没找到。太太说让姑娘不要着急,他们早晚会将雀儿找到还给姑娘。”</p>
风重华倏忽凝眸。</p>
母亲失踪一个月了,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仅如此,她还被困在这山庄里,连动都动不得。</p>
韩辰留下的两个人自从住在前院就再也没离开过,山庄里不论往外运什么他们都必翻检一遍,若是舅舅和舅母送东西也必是查个底朝天。</p>
而且府里派来的人与她说话,那俩人也必站在一旁。</p>
她不知道韩辰都知道什么,却明白此时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只得虚以委蛇,处处小心。</p>
后来还是悯月等人寻了个机会和文府的人说上了话,两下里这才通了消息。</p>
她才知道,原来文府也发现文氏不见了,可还不敢明查,只能暗访。</p>
文府还寄希望于文氏能在她这里……</p>
后来,舅舅知道她这里被人看管就更加小心了。</p>
若说不埋怨文氏是假的。</p>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小孩子脾气,连后果都不考虑就私自出城。</p>
风重华叹了口气,将笔在笔洗中轻轻刷了刷,“那俩人呢?”</p>
她说的那俩人正是韩辰所留下的,一个叫徐光,一个叫陶春。</p>
琼珠曾与这俩人比过身手,在他们手中撑不过十招。</p>
提到这俩人,琼珠面上带了恼怒:“还能在哪?自然是在看着许嬷嬷她们整理东西。”俩个大男人整日里什么事也不做,就尽看几个妇孺在后院闲聊忙家务,也不嫌丢人。</p>
尤其是这些人还管起她的家务事来,她几次说要回京看儿子,都被拦了回来。</p>
风重华有些好笑,“好了姑姑,你也不要埋怨他们了,他们也是尽忠职守。再说了,他们又在这里呆不长,过完年就要走了。”</p>
听了这话,琼珠顿时惊喜交加,“真的吗?他们真的会走?”</p>
不走难道真的一辈子呆在这里?风重华失笑。算算时间,现在韩辰与罗提点也快到广西了吧?到了广西再加上布置和出手,两三个月差不多了。</p>
等到过完年,韩辰他们就该回京了。</p>
韩辰一回京,这些人还有必要留在这里吗?</p>
“等过几日,姑姑去玉真观为母亲和弄影各点上一盏长命灯吧。”风重华将毛笔上的水揩干,轻轻地挂了起来,“琼珠姑姑,你以后有何打算?”琼珠并不是风府的家奴,帮她也是因为与文氏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p>
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想为江宁寻个好去处。</p>
“我?我能有啥打算啊?”一说到自己,琼珠不由迷茫了。</p>
她夫妻生活美满,江宁待她如宝如珠,儿女又听话。女人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虽然一开始她对于祖父把她许配给江宁极不满意,可是一起生活这些年,她早就离不开江宁了。</p>
“京中非久待之地,顺天府更是乱中之乱。我想等我丧事一毕,求舅舅为江宁叔叔安排一个外地的官职。到时,琼珠姑姑也跟着一起去吧。”</p>
常言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这京城的知府不好当,京城的吏员更不好当。</p>
尤其是十年之后京中会生大乱,到那时,顺天府的人头如同韭菜似的割也割不完,她可不想江宁身陷这样的下场。</p>